「凰女」缓步向前,她约莫想要在彻底消逝之前,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孩子,但,就在她离亦非还有三步时,许修远和李知行陡然发难,所幸岑夫子保持了高度警戒,他一见许修远和李知行动手,便猛地抬袖,以灵力为绳,将「凰女」拽了回来。
而那时,「凰女」的指尖,离亦非只剩三寸。
李知行怒而横剑:「岑夫子,你可是学堂执掌,乃天下修者的老师,如今,桃夭是妖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你知她是大妖,却还要护着他,难不成偌大的昆仑正如流言说云,早已和妖族勾结在一起?!」
岑夫子一手拦在被掌控的桃夭身前,一边从容而冷静地答李知行:「桃夭是妖,或者不是,对我而言,不重要的。于我而言,她只是一个学生。身为夫子,便该护着自己的学生,否则,不配为夫子。」
「可她是妖!」李知行大吼,吼声因为暴怒和震惊而撕裂。
「妖又如何?」
「什么?」李知行错愕,似乎全没料到岑夫子会这么问。
「妖不该存于三界,这话,谁说的?」
李知行被震得说不出话时,许修远目光沉沉,答夫子:「是神君,是仙人。」
「那么神君和仙人又凭什么断妖族之生死?」
「什么?」这一回,连许修远都震惊了。
然,岑夫子却丝毫不管他们震惊与否,他扬声,音色高昂:「天地初开,后有三界,再有六族。
神,仙,人,魔,鬼,妖共生于祁夜大陆,偶有往来和冲突,但各不相干,才是天道最初的法则。
妖不能容于世,不是天道之下固有的法则,而是神和仙为灭妖族,凭空妄加的一条虚假的法则!」
夫子的话音还未落,黑色的夜陡然滚过一声骇人听闻的响雷。
「轰隆——」
桃夭却还在梦境里。
黑色的暗夜,昏黄的死梧桐木,腐朽的落叶下,凰女稀薄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嘴角含着笑,对桃夭浅笑:「小妖,经年未见,别来无恙。」
「呵。」
「生气了?」
气?难道不是怒?不是恨?
「凰女,托你的福,我要死了。」
凰女笑意不减,从容道:「
若非有本座,你早死了。」
「……」她竟无力反驳。
「本座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为你放弃生命?」
「……」她甚至不能答。
「小妖,本座要死了,妖一死便是魂飞魄散,本座没有来生让你做牛做马报偿的机会,但本座不是大公无私的神,所以,本尊在死之前,想和你讨要报偿。」
「你想要什么?」
「小非。」
她可以拒绝吗?
虽说当初她救亦非动机不纯,可她不顾性命救了他是事实,且这些年,只他从她身上得好处,她却半点便宜没捞着。
合着她忙忙碌碌大半生,到头来叫他修为大增,叫他做了鬼界王子,叫他和合欢比翼齐飞,她却要在黄泉路上为他高歌不成吗?
凰女知她心思,又道:「小妖,你自来聪慧过人,那些个阴谋算计到了你这里,少有你看不破的。
亦非对你怀有恨意,故而站在人族那头,揭穿你是妖的事实。然,以你对亦非的了解,若无其他缘由,他是否会做得如此决绝?决绝到不惜拿己命赔你?」
自然不可能。
如果亦非只为凰女而来,根本没必要于众目睽睽之下和她鱼死网破,他尽可单独寻来,质问于她,她焉能不答?
亦非所来,看似为得是他自己,但更多地,也许是为了鬼族和魔族。大义面前,个体的生命,从来无足轻重。
凰女看桃夭若有所思,知道她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小妖,亦非年幼,不知人神之恶,但本座死过一次,本座知道,以魔鬼两族的脑子,和人结盟,无意与虎谋皮,到头来,说不得连魔鬼两族都落得和妖族一样的下场。」
「所以呢?」
「你是妖,心中最重该是妖族,而非你自己。」
桃夭嗤笑,心道凰女说得容易,她自己死得心甘情愿,但她不愿意啊!
凰女面色一转,声色转为严厉:「小妖,人间集结百万人修围堵昆仑,似是为了你一妖而来,然,你是昆仑仙者,景之上仙座下唯一女弟子,若你始终不肯退,非要与人掰扯,那么将要陷入万劫不复的,远不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