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拂袖,飞快拍出三道静心咒:「景之,若你护不住清明的灵台,那么即便你突破瓶颈,进入更高的修为,也不过是落入魔道。」
景之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沙哑着低言:「贫道很难受。」
「难受?」
「增城外,贫道亲眼目睹无辜的三十二凡人,被一妖杀得支离破碎,凡人嗷嗷痛哭,求妖高抬贵手,可那妖只哈哈大笑,丝毫不在乎。」
北冥不由地蹙紧双眉:「你亲眼看见了?」.
景之睁开眼,眼中寒意如冰霜:「你不信?」
「不是。」她的确在杀人的现场闻到了妖的味道,只不过,她无法确定,杀人的妖,是不是晏华?
且她认识晏华许多年,这厮虽生得诡异,但性子却是难得的恩怨分明。
景之睁眼,神色沉沉:「北冥,你说过的话,贫道都记得,贫僧听了你说的,不再尽信人世间那些诋毁妖族的话,直到增城外,贫道亲眼看见了大妖的残忍。」
景之侧身,不再和北冥对视,他将如霜的冷目落在杀到眸色血红的晏华:「还有金陵,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座不夜城里?」
看着艳客楼一角,数十具寻常人的尸身,静静地横在那里,北冥想了想,答:「景之,我没法反驳你,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景之冷笑,「北冥,你是一只妖,自然是护着妖的。」
「我——」
景之急促地打断了北冥的辩解:「或许,你不仅仅是在护杀人的妖,甚至于连你,也曾经残杀过人。」
北冥想骂人。
若眼前的人,不是叫她辗转反侧的美人儿,她早不客气了!说她杀过人?她一个神君要敢杀人,不怕被九天玄雷劈成灰吗?
可景之丝毫不在乎她生气与否,他心急地横起手中沾血的长剑:「女妖,若你再不松开结界,贫道便要对你出剑了。」
北冥怒极反笑:「好啊。」
与此同时,艳客楼的对杀也到了凶险处。
来金陵质问晏华的人修虽有一百之多,然,这一百人加在一起,也奈何不得晏华,一百人修中的大半数,已倒在地上气息奄奄,而停在半空中的晏华,一只犹如鸡爪子的丑手,正紧紧掐住李少恒的脖子。
只待他稍稍一用力,李少恒便要脑袋搬家。
千钧一发时,三个身影突然闯进了艳客楼,三人瞬间加入战局,叫打成一团的人和妖迅速各归各位。
这时,景之的剑已经横上北冥脖颈,但北冥不在乎,她的目光,全在突然出现的三人。
因为这三人,她竟都认识。
拉住晏华的,是妖王江离,护住李少恒的,是散修岑夫子,剩下一个立在正中央的气势凌然的,是她的亲哥,神王云清。
云清的目光,定在北冥脖颈上的长剑,只见他衣袖猛地一拂,对她横剑的景之便被拂得撞上艳客楼的墙。
神王毫不留情的一击,令景之喷出一个浓血:「咳——」
护着李少恒的岑夫子大急,飞快松开李少恒,冲到了景之身侧:「兮辰,你没事吧?」
受伤的景之说不出话来。
岑夫子因此而怒不可遏,他对神王怒吼:「云清仙君,你做甚要伤兮辰?!」
北冥神色一急,生怕云清道出她是神,是他的妹妹,她赶忙对云清隐隐地摇了摇头。
她是神,但此间的人都当她是妖。
神王不着痕迹地睨北冥,然后对岑夫子淡淡一笑:「这一人一妖,皆是心性纯粹,不染血色之人,本尊以为,未有多久,他们便可功德圆满,飞入昆仑。
」
「诶?」岑夫子惊,「当真?」
云清抬手,朝撞上墙的景之行礼:「这位道友,本尊将才心急,生怕道友沾上杀业,为阻道友,下手有些不知轻重,还请道友多多体谅。」
脸色惨白的景之扶着墙,挣扎着起身,他半靠着岑夫子,向云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贫道多谢仙君。」
北冥暗叹,叹她家亲哥有本事,明明是见人胁迫神而怒不可遏,却能在转瞬之间瞎编出一个叫人信服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世人皆知,神仙慈悲,人,魔,鬼,妖若想修成功德圆满,除却修身,更要修心,而于人,魔,鬼,妖而言,修心修得是慈悲。
但身为神君的北冥确信,这心和慈悲没有半点关系。
瞥了眼云清那张讨人厌的脸,北冥垂眸,以意念悄悄问云清:「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清神色不变,回答北冥的声音却是极寒:「难道不是本尊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呃……」
「本尊若记得不错,此刻许世安还在昆仑。」
瞧她,好好地干嘛非要给云清传音?装死不美吗?
可叹她想装死,云清却不给机会:「你的事,本尊之后再问。」
「……」北冥耷拉着脑袋,欲赶紧退走,却听云清不耐地补了一句,「北冥,你为何在此,本尊不问,但若你想本尊不和你计较偷下山的事,你最好学不周山的石头,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