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冬青只是躬身,却还是不肯回答。
这便是幽都和两山的不同。
在幽都,江离虽是妖王,却不能迫得大妖们言听计从,或者说,这些妖之所以肯认江离为妖王,本不是为了听从他,更多的是仰慕而追随。
眼见冬青这般不听话,江离的面色转为铁青,于之并肩的云清对江离微微一笑,算作是对他的安抚。
默默观戏的北冥,眉间之川字纹,蹙得更紧了。.
云清何曾对谁这般细心过?
难道说,江离对云清,不是一厢情愿?
而后,云清拂袖,仙器乾坤镜自他袖中飞出,盘旋在艳客楼半空:「此乃昆仑神镜,乾坤,可显世间一切真实。」
云清的话音将落,乾坤镜面灵光一闪,一道金光自镜面射出,投射到艳客楼的穹顶,也将镜中场景,一并投射。
午后的增城,天清气朗,一个三五岁的孩子,在大河边嬉戏。
孩子玩得十分兴起,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河岸深处,等那孩子回过神,一道大浪卷过他的头,把他拖进河水。
「救——救命——」
落水的孩子,只在水面喊了两声,便支撑不住,沉了下去。
而彼时,大妖冬青恰巧路过,他瞥见孩子被河水吞没,便自云端冲下,把那可怜的孩子拎出了河面。
然,孩子幼小,喊救命的时候又吞了一肚子的水,等他被冬青拽出水面,却是昏迷不醒。冬青好心,半蹲着身子,以妖力为药,欲救孩子性命。
正此时,河岸边的路上,几十个人一边焦急地往河边来,一边大声地喊孩子的名字。他们看见冬青半倾着身体,便陡然间尖叫:「妖怪吃人了——」
带着夜叉面具的冬青,缓缓扭头。
夕阳余晖的昏黄打在冬青血红色的夜叉面具,乍一眼看去,他果真如人间志怪里最骇人的妖怪。
那些来寻人的凡人,瞬间自腰间抽出各色刀子,有砍柴的柴刀,有剁骨头的菜刀,有割草的镰刀,明晃晃的刀子,被夕阳折射出凛冽的寒光。
凡人大喊:「妖怪,放下那个孩子!」
冬青起身,此刻他是个什么表情,人看不见,但起身的冬青显得尤为高大,把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衬得非常的可怜。
「妖怪,你做了什么?」
冬青没有回答,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孩子没事。」
说罢,他转身,将要离开。
那些个人看冬青要走,一边加速往河边冲,一边将手里的刀子举得更高:「妖怪,你害了人,还想跑?!」
抬眸的北冥,默默为这些胆大包天的凡
人暗叹一口气。
偌大的妖族,唯独冬青的脾性最是古怪,以她对冬青的了解,他该在凡人污蔑他吃人的瞬间,就大杀四方了。
想来今日的冬青,心情极好,是以才会救下一个无干的孩子,也才会在凡人狗咬吕洞宾的时候,默不作声。
若冬青能走成,增城河畔的悲剧,便不会上演。
可惜,那个淹水的孩子,突然间醒了,而他在眼皮睁开前,本能地伸手,拽住了将将转身的冬青。
冬青转头,带着夜叉面具的脸,对上了初初睁开眼睛的孩子,紧接着,孩子仓皇惨叫:「啊——阿娘,救命——」
孩子一边大叫,一边敏捷地起身,可河岸边多石子,孩子又惊又惧,自是脚下不稳,人刚起,便又要摔下去。
大妖冬青见孩子脚下打滑,竟伸手托了孩子一把,可这一把,没叫孩子感激他,却叫孩子撞掉了冬青脸上的夜叉面具。
夜叉面具已经十分恐怖,可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比之面具恐怖十倍。
孩子被都冬青的脸吓得两眼一翻,软软地滑下了身,待他再躺回地上,竟是死了。
此般结果,叫那来寻孩子的数十人,悲愤交加:「丧心病狂的妖怪,你还我孩子——」
几十凡人冲了上来。
柴刀,菜刀,镰刀杀过来的时候,冬青没有动,他的眼眸静静地落在被吓死的孩子脸上,于是,柴刀,菜刀和镰刀割破了冬青的皮。
当鲜红的血,自冬青皮肤滑下时,数十凡人通红的眼底闪过难以描摹的兴奋,他们将刀挥舞地更高,犹如疯了一般。
「妖怪果真如传闻般的丑绝人寰,像是这等穷凶极恶,豺狼成性的东西,就该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割草的刀,毫不犹豫地勾住了冬青的脖子,眼看镰刀要砍掉冬青的脖子,一抹红色的妖光,闪过冬青的眼眸,然后,他勾起了唇角,将数十凡人击飞。
冬青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夜叉面具,然后将面具戴回脸上:「本座难得好心救人,却落得一个恩将仇报的下场。既你们认定本座是只恶妖,本座何方如你们所愿?」
冬青漏出了他的獠牙,只片刻,血色染红了大河,当李少恒和乐正兮辰赶到大河旁,看到得便是冬青狂肆地虐杀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