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恒慌忙拱手,急急告罪:「仙尊息怒,我并非不肯听仙尊劝,只妖族欺人太甚不是一回两回,人间乃是忍无可忍。」
李少恒不是无端的畏惧,因为人想要功德圆满,想要飞升入昆仑的人修,所以他们遇上神仙不会不惧,不会不想想讨好。
谁都知道,若九死一生的渡劫之难,能得神仙指点,困难许骤减。
退一万步,便是自视再高的人,能凭自己的本事渡劫成功,待他进了昆仑,不还是要和数百万的神仙们朝夕相处吗?
人对上神仙,只能落于下乘。
云清面无表情,冷言问李少恒:「若是如此,你待如何?你打算带着偌大的人间,和幽都决一死战,不死不休吗?」
「……」李少恒根本不敢答。
人间和幽都不死不休?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光幽都的一个江离,人间便无一人有本事对上,何况他手下还有四个修为差他不多的四大妖?
人间之所以不惧幽都,是因为人间自己把自己和两山绑在了一处,这也是为什么许世安束手无策,便多次求上两山。
可如果代表两山的云清,公然表明神仙和妖族关系亲近,那以后人在祈夜大陆,还能有多少地位?
李少恒身瑟瑟,此间的人修,也皆瑟瑟。
然,他们虽身瑟瑟,眼底却藏着巨大的不甘心,毕竟艳客楼一角,还躺着数十具尸骨未寒的死尸。
当气氛冷凝到极致,诸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岑夫子拢着衣袖,走到人前:「云清仙尊,我有一言,敢请仙尊听一听。」
云清冷冽的面容稍缓,他对岑夫子微微颔首:「好。」
「增城的事,却是人间失察,大妖冬青好心救人,却遭人污蔑,且凡人伤他许多,他才反手回击,已是十分隐忍。
然,凡人多愚昧,他们见大妖冬青带着夜叉面具,难免有所误会,加之那孩子惊恐惨叫,才令误会加深。
三十二凡人对大妖冬青,是忘恩负义,其罪不可恕,但其情不是不可悯。」
说着,岑夫子朝大妖冬青躬身作揖:「大妖冬青,我代增城三十二凡人,向你道歉,请你念在他们见识浅薄,多多见谅。」
冬青错身,未受岑夫子大礼:「行了,本座最受不了你们人族这等惺惺作态的模样。」
岑夫子丝毫不在意冬青的冷淡,笑赞:「冬青雅量。」
「……」冬青撇开脸,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岑夫子再次面对云清,话锋一转:「云清仙尊,大妖冬青杀人,是有理有据,可李家主的话也不无道理。
毕竟惨死的是三十二条活生生的人命,大妖冬青若觉得委屈,大可以狠狠地教训他们,却不必……」
后面的话,岑夫子没有说完,但其间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确。
云清没有说话,眼神轻睨江离,江离笑笑,神色多有些过意不去,只见他伸手,又扯了扯云清的衣袖,艳丽的眉宇之间,难掩讨饶。
云清浅叹,没有说话。
垂眸的岑夫子,将云清和江离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本已经收了言语的他,复又抬头,他指着艳客楼一角的数十死尸,说:「云清仙尊,增城的事,或许是人间冤枉了大妖冬青,可金陵城的事,却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大妖晏华建了一座喧嚣的金陵城,人间本无意过问,甚至只要城中妖族行事有度,不伤人性命,人间更是不少人往金陵玩耍。
然,这几年,已有不少凡人鲜活地来此,却是再也不曾离开过。人间多次差人来金陵和大妖晏华斡旋,大妖晏华只有一句绝无此事,便回绝了人间,可——」
岑夫子怒戳手指,指着精气断绝的数十死尸,厉声质问:「若真是绝无此事,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云清还未说话,晏华已向前两步,答:「岑夫子,本座听说过你,知道你是个颇了不起的人,故而愿意许你三分敬重。」
「不敢。」夫子冷冷拱手,没有接下晏华的恭维。
晏华也不在意,他继续说道:「岑夫子,既你觉得妖族靠吸尽凡人精气来修行,是不可容忍,那么,人修拿妖兽为器提升修为,又当如何呢?」
「人——」
岑夫子欲答话,但晏华不给夫子说话的机会,他在夫子开口的瞬间,便断了他的话:「且不说金陵有没有害过人,便是有,人间也没资格来质问本座。因为这些年,人修为了提升修为,不知悄悄猎杀了多少无辜小妖!」
一百余人修似要说话,但碍于云清在此,不敢多言。
李少恒更是急得暗暗扯岑夫子衣袖,示意他赶紧驳斥晏华。
岑夫子轻拍李少恒手臂,示意其稍安勿躁,然后,他才对上晏华:「大妖晏华,你说得对,无论人猎杀妖兽,亦或者妖族吸食人的精气,都是不该被容忍的事。
事实上,我们杀入金陵城,与其说是来问妖族之罪,不如说是来讨要一个承诺。人命也好,妖命也罢,都是活生生的命,都不该被随意轻贱。
至少人间愿意承诺,若有人胆敢以猎杀妖兽来提升修为,不用妖族问,人间自己便将他们就地正法,以视正厅。同样的,人间希望幽都也能承诺,若再有妖残杀人族,也能以杀之来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