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风提起当年旧事,崔元青面部肌肉立时微微抽搐了几下,当年他找上秦楚山门想挑战齐妆,却不防连出来应门的秦长风都没能打赢,从此受白山舆论讥笑多年,一直引为平生之耻,“当年一战,我可没输!”他厉喝道。
剑修最重心境,心火刚起,立时察觉,马上暗自压服住,努力回复从容,“择日不如撞日,咱俩就在这重新做过一场,抵定输赢如何?”
“此乃激将之法,勿要上当!”
一旁中行媚连忙出言提醒,她看向崔元青的目光中恨意极盛,“姓崔的!你家老祖偷袭盟友铁证如山,还有何话好说!速速交代把知道的吐露清楚,才有活命的机会,到此卧底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哪些同伙内应!?”
“我独来独往,不需要同伙……”
崔元青竟不否认自己卧底的身份,“实话跟你们说了罢,按照计划,我早该发动了的,哪会等到现在,傻傻地被你们瓮中捉鳖。但是……唉!”
他做一长叹,高昂的头颅,挺直的肩脊松垮颓唐了下来,“上面的决定是何目的,你们问我,我也不知。我是个剑修,一辈子只知道仗剑行走,重诺轻生,却没想到被派来做这种事。我这几天想东想西,苦恼纠结,最后我决定去他麻的,那种腌臜事,我死也不做!”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我知道,这个决定一做,我便已然叛门,对生我养我的白山剑派的伤害,不可逆料……”说到此,他突然手腕一翻,掌中现出一张皮质符篆。
“小心!”
楚秦众人才不会因他只言片语放松警惕,南宫嫣然手一抖,将阵法发动,两头铁锈斑斑的灰龙虚影从梁顶缠绕着直扑而下,朝崔元青凌空一绞。
楚秦门历经大战,齐休早把这思过山经营得如铁桶一般,阵里套阵,阵阵精绝,崖顶大殿这处【锈龙锁】阵法可借助护山大阵灵力,威能仅次于藏经阁里那座,寻常金丹,一击便可生擒。
没想到崔元青手中符篆无声无息化开,那两头灰龙还未及体,便如雪消融。
“贼厮好手段!”
熊十四反应最快,背后亮起巨熊虚影,双手凝爪,合身扑上。
“等等!”
崔元青小退半步,举手示意并无战心,“熊老弟,你等我把话说完!”
“有屁快放!”熊十四将巨爪搁到对方头顶,并不肯收回,只要稍有不对,便能将其立毙当场。
“此乃【破阵符】,三阶上品,嘿嘿,高阶破阵符乃当年器符盟不传之秘,人人都知南楚得了【金甲乐傀】与【乙木御风梭】的制造之法,却不晓得咱白山剑派亦将此符制备法门收入囊中。”崔元青手腕一抖,掌中又现出沓一模一样的符篆来。
“这里没人稀罕!”熊十四喝道。
“哼哼!”崔元青冷笑,“你们就不想知道,我在这思过山呆了这些时日,利用此符暗中做了些什么吗?”
楚秦众人听到这话,俱是心头一震,秦长风眼中慌乱一闪而逝。
外面的南宫嫣然立刻朝阚萱示意。
“你们跟我来!”
阚萱赶紧带上信得过的人手,分头去崔元青暂居的洞府左近,还有醕要害地点仔细盘查。
“晚了。”
崔元青再取出一枚血色珠子,“我已在阵法中枢布下手段,只要此珠一碎……”将目光落回秦长风身上,“等到大敌当前,就会知道这思过山大阵有多脆弱了。我本来不想这么做,但你刚才的话给了我一点灵感。”他说:“来,与我再公平决斗一场,我胜,任我离开,此珠归你。我败,那就引颈就戮别无二话,此珠,仍旧归你。”
“雕虫小技!”熊十四喝骂道:“死到临头还玩这么幼稚的激将法!”
崔元青不理他,只死死盯住秦长风,眼中尽是挑衅之意。
这时阚萱急匆匆跑回来,脸色难看至极。
“好!我答应你便是!”秦长风一咬牙,高声应道。
“不要冲动!”南宫嫣然大惊失色,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扑进阵中哭叫道。
“妇道人家,休得聒噪!”
秦长风一挥袍袖,将其扫入虞清儿怀中,暗暗传音过去,“我执掌大位没几天就出了这等纰漏,不亲自弥补,等老头回来了如何交代!”
明真和多罗森交换了下眼神,由多罗森出言劝道:“长风,是不是……”
“不用再说了。”秦长风抬手止住,朗声道:“大家让开些,待我诛杀此獠!”
“爽快!”崔元青将身子再度挺得笔直,整个人顿时如出鞘利剑,锐不可当。
“签生死约书罢!”秦长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契约皮纸来。
“不用!”
崔元青伸出右掌,“击掌即可!”
“好!”
两人手掌在空中遥遥虚击了一记,便算立下誓约。
“你小心。”
熊十四见无可挽回,只得收回手段,悻悻退远。
秦长风轻轻跨出半步,背后亮起参宿群星。
“好!好!”
崔元青也取剑在手,激赏道:“两家交好,我本以为此生再无与你交手的机会,没想到今时今日,崔某又睹参宿群星!”
“请。”
秦长风不想与他啰嗦,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
崔元青厉喝声起,手中飞剑同时祭出,遥遥刺向秦长风头顶上空,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一幢黑塔法器。
“咦?”
战意正臻巅峰,崔元青嘴角那丝临敌雀跃笑意还未及敛去,突然只觉胸前一痛,全身气力便开始迅速流失。
“这……嗬嗬……这……”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胸口,那里的血色正如墨染一般,由小而大,在青衫上浸润开来。
“对不起,崔兄,兹事体大,我不得不尽快了结。”耳畔响起秦长风道歉传音。
“这……这是……”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用尽最后气力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幻星无形剑。”
这,便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后五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