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那日,武林庄外的一条街都挂满了白布,大门之上大大的“奠”字,刺煞人眼。灵堂设在武林庄的大堂,一口红木棺材里面放置的是孟传情的衣物。桑引言,桑幼忧,鄢商慈,孟传闻四人穿着白服,立在两侧,有好心人进来上香,便点头致谢。
孟凡尘身穿黑色衣服,站在大堂门外,负手看着面前空院里的几百号武林人士,心思令人难测。
空院里,十几个穿着僧袍的和尚敲着木鱼,为首的和尚穿着大红袈裟,一边捏着佛珠,一边朗诵经文。和尚身后,坐了几排武林人士,细看之下,都是些熟面孔。如,劳桑心,霍春秋,庄伏楼,以及女扮男装,乔装了一番的商羽落和飞花。这些人,都是诚心诚意为孟传情而来。没有诚意的,都站在最后,望着灵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倘若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我又何必费心思救治?”少女的声音忽然从大门外传过来。众人扭头,看向走进来的水连环,她一如之前的淡妆素颜,青色衣衫,唯美华丽,脸上却带着少许忧愁。
水连环一步一步朝灵堂走去,脚步无比的沉重,那短短的距离,仿佛有千里之遥。走了许久许久,才到达跟前。她接过鄢商慈递过来的香,插在香炉里,道:“孟传情,你安息吧。”并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做完这一切,水连环回到院子里,在庄伏楼身边盘腿坐下。她看了一眼表情冷漠的孟凡尘,然后双手合十,开始为孟传情超度。
孟凡尘见江湖上三教九流,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心中暗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感谢诸位来参加犬子的丧事。今日来此的,都是江湖上的豪杰,尽管犬子生前臭名昭著,但请看在他已经亡故的份上,不计前嫌,为他上一柱香,超度亡魂。”
“孟庄主!”水连环身后一个声音叫嚣道:“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姓孟的小子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怎么说也是你们武林庄的人,你们上香也是应该的。我们凭什么给他上啊?”
“就是就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怎么有资格享受我们供的香火。”身后有人起哄道。
孟凡尘听到这里,不怒反笑,道:“我知道大家还在意之前犬子和小女之间的事。如今,他尸骨不存,也算是遭了报应。”他摇摇头,叹息道:“只可惜,他到死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可算是留了点遗憾。”
“孟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中,有人不解,问道。
孟凡尘道:“诸位想必也知道,孟传情是我和夫人收养的孩子。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他的身世。如今,在这灵堂之前,我将他的身世说出来,算是我这做父亲的送他的最后一程。”
“说了半天,这小子到底是哪来的野种啊?”一人问道。
“他……”孟凡尘刚刚张口,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仙乐悠扬之声。众人纷纷闭目,侧耳聆听,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仙境。
声音嘎然而止,一男一女忽然出现在大门外,两人分站两侧,如同守卫。紧接着,一个白色人影自大门之上飞跃过来,穿过院墙,如一只轻巧的蝴蝶,慢悠悠地自众人头顶飘向灵堂之外。
众人见了这绝顶的轻功,纷纷咂舌惊叹。而当事人却在灵堂之外落定,望着屋里的棺木,和棺木前的牌位,上书“不肖子孟传情之灵位”,出神了片刻。
孟凡尘瞧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问道:“你是何人?”
神无赦看也不看孟凡尘一眼,扬袖一挥,一道白绫忽然射向灵位。离灵位最近的鄢商慈,正要开口阻止,却见白绫忽然张开,钉在了棺木之前,正好挡住了牌位。
神无赦右手不停运功挥舞,一道道劲气自指尖窜出,击向白绫。白绫忽张忽合,大概七八个来回后,神无赦停止了运功,五指向怀中一拉,白绫似长了翅膀一样,猛然飘向大堂门前,将整个门都堵住了。
众人望向白绫,赫然瞧见了一首诗。
“鲜衣怒马少年郎
不醉千秋醉千帐
红尘似血染俊装
长恨无歌谁能唱
本遗断锋立清霜
笑亦何复斩锋芒
万家灯火今夜亮
江湖再无好儿郎”
诗体为正规楷体,以灵位前的香灰为墨书写,字字工整。
院里的人见了这首诗,坐着的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后面站着的人,也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水连环盯着白绫,不由得念出了整首诗,最后叹道:“江湖再无好儿郎……小孟,你若是能早些听到,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在场之人,没有谁见过神无赦。见她对孟传情有如此高的评价,不禁议论纷纷。
“这女子是谁啊?竟然能以香灰题字,沾在上边这么久了,竟然连一点灰都不掉,这本事可真是高深。”
“是呀,看她的轻功也不错,不知道是哪一派的高手,竟然对孟传情有如此高的评价。”
“江湖再无好儿郎,难道真如她所说,今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好儿郎了吗?”
这时,白绫一角被拉来,大堂里的四人鱼贯而出。看到这首诗,鄢商慈再也忍不住,捂脸痛哭。
神无赦看了鄢商慈一眼,走到她身边,道:“当日在海上,我救你二人性命,你们皆欠我一份人情。如今他已离世,是天命所归,而你还活着,所以,这份人情,你必须还。”
鄢商慈错愕地看着神无赦,“当时是你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