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气忽然响起,妇人看了眼遍地的黄金,摇了摇头,轻声道:“庄公子,这千两金子,还是请您拿回去吧。”
年轻男子顿时皱眉。
“春仙楼的规矩,庄公子您不会不知。白姑娘从不侍奉任何客人,更不会随意抛头露面,只是每年的元宵灯节缦舞一曲。”说到此处,妇人笑了笑,柔声道:“这天下第一绝色的名头,如若只用金钱称量,则未免有些俗套了。”
“庄公子如若心里过意不去,今夜这场,便算作妾身请您,四楼花魁任您挑选。”
年轻男子忽然嗤笑一声,仰头看了看那虚无缥缈的第五楼,语气讥讽,“都说祸国殃民的那位,一直藏匿在春仙楼最顶层,可从未有人能够亲眼目睹。既然姿容冠绝天下,为何要遮遮掩掩?前朝天下第一美人,舞殿冷袖,一曲剑舞,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世人见其绝色姿容,方知人间有仙女。可这位白姑娘,从不肯抛头露面,这是为何?依我看啊,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很有夸大其词之嫌,倒像是子虚乌有了。”
妇人安静听完,微微一笑,愈发显出仪态雍容,“庄公子多虑了,这美人评向来由皇后娘娘亲自审查。”
她语气陡然冰冷,“还是说,庄公子您,是在质疑皇后娘娘的权威呢?”
年轻男子突然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哪有哪有,张大娘您可莫要乱说,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我庄子墨心悦诚服尚且不及,又怎敢忤逆?这种无心之言要是让娘娘听见了,万一解释不清,我岂不是要掉脑袋了吗?”
说罢,他又大笑起来。
妇人也跟着捂嘴轻笑。
“得嘞,我去看看红酥。这么多金锭,您就拿去一箱,权当庄子墨今日失礼之赔付。”
妇人浅笑出声:“那妾身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年轻男子微笑点点头,朝三楼走去。
春仙楼划分品秩,四楼是名动天下的花魁,一共八位,皆为国色天香之姿,各自都已名花有主。三楼稍次之,价格不像四楼高得离谱,故而大多纨绔子弟多登此楼。二楼又稍次之,多为朝廷官员寻花问柳,听琴饮酒。至于五楼,则禁止所有客人踏足,哪怕是朝中屈指可数的高官大臣,甚至是地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也不得入内。
那第五楼,是春仙楼头牌,也就是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私有之地。
除皇后娘娘外,任何人都不准涉足。
望着庄子墨的背影,妇人眼神阴翳。
皇后娘娘曾特下密令,不准任何人对那五楼之人有所染指。
哪怕你是庄子墨,你庄家的地位,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夭江,雾气缭绕。
女子手提火炉,并未撑伞,任凭漫天大雪打在身上。她沿江边慢步,轻轻哼唱一首调子,嗓音轻轻柔柔,很是动听。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夭江近酒家......”
水色潋滟,随波千万里。
她走了许久,忽然停下了脚步。
下一秒,连带着,她的柔婉歌声也停了。
她走到树下,轻轻拂开一层雪,立刻瞪大了诱人的水润眸子,轻讶一声。
竟是个被雪覆盖的男子,看样子已经昏睡过去。
她眨了眨眼,眼前这个男子,白色长发披散,还挺好看的嘛。
犹豫一下,她从袖中拈出几枚袖针,轻轻扎进他的几个重要穴窍,然后微微凑近,呵出一团金雾。
蕴含纯粹生命气机的金雾通过银针进入他的体内,流经四肢百骸,衍生出一股小小火流。
火流如蛇,来回窜动,逼出五脏六腑的寒气。不仅如此,被寒气侵伤的经络和腑脏都得到一粒芥子星火的温养。芥子纳须弥,其内仿佛蕴含无数炙热气息,将所有寒气都侵蚀殆尽。
男人身上覆盖的冰雪逐渐消融,化水流淌。
她这才看清楚,在这个男人的胸口处,有着殷红斑驳的血迹,那是很严重的伤势。
女子忽然愣住了,眼前这个人,似乎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