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说过,要比这天地剑高一筹。
观山观江观沧海,
问剑问天问本心。
莲花冠道人猛然后知后觉,原来身边早已没有他的身影。
青衫之人,已经正襟危立,闭上眼睛,眼前之景走马观花般闪过,那是一处又一处巍峨壮阔的摩崖石刻。
山河剑意,转瞬即至。
老人眯眼而笑:“为何问剑?”
青衫之人轻声道:“攀登而已。”
“稍等,且待我找寻一剑。”
老人随意折了把柳枝,握在手中,说道:“天下人皆知赵秉聂无敌于世,却不知有剑在手和无剑在手的赵秉聂,其实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
“我这一生,真正意义上的出剑,只有三次。”
“第一次,王朝覆灭之际,敌万人重骑。”
“第二次,剑斩酆都鬼神。”
“第三次,诛十八位天上仙人。”
老人欣慰而笑:“这天下,还有人值得我出第四剑,很好,不能再好。”
莲花冠道人有气无力瘫坐在地,“疯子,全都是疯子。”
青衫剑魁盘腿而坐,横剑在膝,缓缓闭上眼睛。
天地间,山河剑意狂涌,如广陵江大潮,极天一线。
他不去看这一剑如何,只是闭着眼,细细感受内心的山河共鸣,感受天地的一草一木。
老人手持柳条,猛然吸气。九境之人吐纳天地精粹,时来天地皆同力!
他轻轻甩出那枝柳条,虚无缥缈朝青衫之人打去。
那不是剑气,不是剑招,而是一道纯粹至极的剑意,如中流砥柱,死死横拦住山河剑气,最后弥留的一丝,如柳条般抽打在那袭青衫上。
鲜血瞬间浸透那一袭青衫。
这位早早便名动于世的剑道魁首,终究还是落败了。
他缓缓睁开眼,眼含笑意,心有不悔。
樊笼之内,剑气纵横肆虐,瑰流如同被千刀万剐,面目全非。
他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的是什么。
曾有一个人告诉他,不管多么重的担子,都要咬咬牙去挑,挑起来就是挑起来了,哪怕只能撑住一秒。但要是挑不起来,那这辈子就再也挑不起来。人这一辈子,有些担子,只能指望别人去代替你,只能自己挑,往死里扛。
“娘,我不想看着你替我扛天劫。我爹说过,担子要自己扛。”
被剑气樊笼死死压制的瑰流,竟然微微动了动手指。
“瑰清,你不是最恨我吗?为什么要背我回家?”
“狐媚子,谁他娘的允许你毁容了?信不信老子这就回春仙楼,把你绑起来丢夭江里喂鱼。”
这一刻,瑰流愤怒嘶吼,泪流满面,“谁允许你们为了我这么做?!你们凭什么这么自私!凭什么!”
“我不想再像个废人一样,连天劫都要我娘抗,连尸体都是瑰清背回去,连一个命途多舛的可怜女子都保护不了!”
“哪怕我死,我也要她们好好活着!”想要我死,都冲我来!!”
云海破开,一道天雷重重砸下。
老人猛地将那道天雷捏碎,眼神惊疑不定。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能引发天劫。
又一道天雷重重砸下。
老人勃然大怒,身后起剑无数,剑气如滔滔大江之水,倒流向天而去。
那天劫终于没了动静。
当那袭血衣终于缓缓伸出双手,推刀前行。
剑气樊笼忽然裂纹弥漫。
下一秒,这座方才是老人百年来最得意的惊天手笔,这座可以拘押无数仙人的剑气樊笼,竟砰然炸碎!
那一袭血衣,衣袂飘飘,气势如天人。
诛仙颤鸣环绕在他身边,如逢故人。他轻轻握住诛仙,一缕缕雪白剑气盘绕而缠,散发着恐怖杀力。
那一袭鲜血浸透的青衫剑魁,缓缓站起身,再次拔剑出鞘,身后剑气有如滔滔江水,有如巍峨大山,最后融汇成山河剑意。
不知不觉中,两个出剑之人站在了一排。
仿佛是两把天下之剑。
那一刹,老人那双浑浊老眼竟然热泪盈眶。
透过朦胧泪眼,他仿佛一下子看见了很久很久之后的岁月。
两个天下第一,两个剑道魁首,
两个在剑道造诣上远超自己的人。
这天下,有我赵秉聂,很是一般。
有你们二人,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