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铁剑,甚至都掉了茬,竟轻松将剑气砍断。
瑰流内心一凛,不知对方底细,绝不能托大,当即握住背后诛仙,自身能够动用的帝王气运已经所剩无几,但撑上几分钟足矣。
乞丐酒徒却瞬间来到他的身前。
“狗屁的气运,滚!”
酒徒重重踹在瑰流胸口上,这一脚让瑰流觉得血海翻涌,全身经脉都要断裂,心脏好像要被踹碎。
众目睽睽下,那先前还是无敌之姿的白衣,此刻竟是倒地不起,呕出几大口鲜血,模样极为痛苦。
吴君志面色惨白像阴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棋局早就被看透了?这是一手后发制人?
房间里,王姒之听到客栈外的巨大动静,眸子里充满担忧。
白猫在她怀里蹭来蹭去,企图要她抱抱。
客栈外,一摊摊触目惊心的血迹。瑰流拼命挣扎起身,每一次要勉强站起,就有一道剑罡再次将他打倒。一连几次,皆是如此,鲜血到处迸溅,甚至飞溅到了吴君志脸上。
那个倒在漆黑血泊中的男人,身体微微抽搐,勉强坐起身子后,开始大口大口呕血。
风里带着浓烈血腥气,酒楼上的看客都能闻到这让人作呕的气味。
即便在青钱城一战,被拘押在剑气樊笼,被仙人用无垢神通镇压,受伤也远远没有如此严重。
酒徒缓缓走到瑰流身前,面无表情摊开一只手,“再有一剑,你就魂飞魄散了。想救自己的命,两坛剑南烧春。”
吴君志嘴唇颤抖,颓然向后倒去,差点没摔在地上。
瑰流吐出一口血,颤颤巍巍抬起脑袋。
面目狰狞。
几乎同一时刻,满庭芳,醉垂鞭,梧桐月,玉楼春,傩破浣溪沙,唐多令,这六把由玉阁主人馈赠的词牌飞剑,瞬间刺出。
近在咫尺的距离,即便是神仙,也绝不可能躲过去。
傩破浣溪沙贯穿酒徒心脏,唐多令刺穿酒徒头颅,其余四把,穿透酒徒四肢。
但他并没有当即死绝,弥留一口气,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瑰流,有怨气,有震惊,有不敢置信。
瑰流气喘吁吁,露出猩红牙齿,狞笑道:“不用气运,我照样能杀你。”
被词牌飞剑刺穿,酒徒屹立不倒,睁眼而亡。
贺崇寅,天下武评第五十人,六品大圆满境界,一生痴情于酒,尤为钟爱剑南烧春。
永霜十五年冬,死在青钱城。
瑰流吐血大骂,“特么跟老子抢酒,弄死你丫的。”
这袭鲜血浸透的白衣,缓缓站起身,踉踉跄跄,似乎是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
徐德忠痛哭不止,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为他立一座英雄冢,就刻在青钱湾附近的巍峨青山上。
徐德忠老泪纵横,平生二十年第一次不用拐杖,猛地站起身,扯着脖子喊道:“英雄,可有遗言?!”
所有人都能看到那道踉跄身影凝滞一下。
瑰流双手颤抖,揭开贴在皮肤上的血淋淋衣服,从怀里掏出一个染血盒子。
小心翼翼将其打开,里面是一枚金丹。
当初绿带城分别后,娘亲追上来送的两物,一物是心法,一物是个玲珑盒子,里面装的就是金丹。
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那么多了。瑰流一口将金丹塞进嘴里,吞入腹中。
喘息片刻,用力撑起身子,缓缓撕开那张易容面皮,露出真容。
某个曾经入过宫的武人,看到这一幕,猛然醒悟一般,差点就要给眼前这个男人跪下。
徐德忠要惊掉了下巴,因为那无法无天的吴家逆子,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台阶下浑身是血的男人,猛磕几个响头。
头皮磕破,鲜血淋漓。
然后,每个人耳畔都炸起一道惊雷。
“吴君志,见过太子殿下!!”
风声呜咽,死寂片刻后,扑通一声巨响,黑压压跪倒一片。
徐德忠只觉得大脑空白,双腿发软,不知怎么的,就跪在了地上。
然后便是客栈旁边的看客,酒楼上的看客,小茶摊的看客,石阶上的看客,店铺里的看客,四面八方的看客,总共将近一千人,全部齐齐跪下,磕头在地,面朝同一方向,跪拜那个白发男人!
死寂无声,唯有风声呜咽。
风雨如晦。
客栈门口悬挂的大红灯笼,摇晃不止。
红光照着这个男人的面无表情。
他缓缓走进客栈。
屋子里,烛火柔和。王姒之心神不宁,无心理睬怀中撒娇的白猫。
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
王姒之内心一颤,慌乱下了床榻,想要开门,却才记起双手被反绑在背后。
那道门被轻轻推开。
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瑰流颤颤巍巍抬起一只胳膊,擦了擦脸上血迹,想要自己看上去英俊一些,柔声道:“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