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说好你送情报去苏州吗?”
“那我也得能离开松江啊!”
一问才知道,沈粹果然与冲田取得了联系,并达成基本的交易协议。
为了确保交易安全,他借口上次红货被劫可能是有内贼泄密,请家老会议下令,凡是能接触到交易机密的沈家高层一律不得离开松江,而交易地点和时间更是只有沈粹一个人知道。
为了不让袁文弼找借口插手此事,他还故意放风说自己去了杭州,其实人根本没离开过松江半步。
“那……只要盯住沈粹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那你真是小看了他!”沈匡苦笑了一声,道:“就像我以前总以为他只是个会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他心机竟是如此深沉。眼下他根本就不住在家里,行踪飘忽不定,加上身边的王汉生为人机警,最擅长反跟踪,一不小心可就全暴露了。”
常威顿时想起王汉生本就是个在逃的杀人犯,擅长反跟踪该不是虚言,可这却让他心头陡然一丝怀疑:“既然他那么机警,那么上次你们怎么中了伏呢?”
沈匡愧道:“都怨我大意了,其实王汉生两次提议更改路线,都被我否决了,特别是进了苏州地界,我想已经安全了,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倭寇!”
常威恍然大悟,或许王汉生转而支持沈宏也与此有关吧!王汉生的离去,让沈匡在家族中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
虽然禁海令可以逼沈粹和冲田在岸上交易,可不知道交易地点时间,大军就无法设伏,常威不禁一阵沮丧。
难道让我亲自去监视沈粹吗?且不说一个外乡人有多么扎眼,沈粹稍稍改变自己的作息时间,他休息的时候我不敢,他出去的时候我得跟着,不用两天就吃不消了。
“沈家以往交易的时候,都用过哪些地方?平素沈粹比较熟悉的又有那些呢?”
沈粹对袁文弼说去杭州只五六天就回来,为了不得罪这个大客户,沈粹该是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完成与冲田的交易才对,而这么短的时间,交易的地点不会离松江太远,沈粹为了求得地利,该是在他熟悉的地方交易才是。
沈匡愣了一下之后,顿时明白了常威的意思,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无畏,真有你的。”
他随口说出了松江周围十二三处地方,指出其中的七处沈粹该是相当的熟悉。
这七处散布在南北二百余里的海岸线上,常威根本来不及侦察地形,好在沈匡记得清楚,画了大致的地形图,常威又偷偷去了最近的一处核实了一番,这才匆忙赶回了佘山。
傅舟子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和常威带回来的海滩地形图,便下了决心。
“除曾亮水军外,全营按备战方案丙混合编成,包括二十门虎蹲炮。我和胡大人各领四百兵丁埋伏在南汇嘴两处海滩,我在北,胡大人在南,我的亲卫居中做预备队。曾亮你则埋伏在大七、小七岛中间,相机攻击冲田的舰队。无畏,你的辎兵作为斥候向南汇嘴南北两翼其他五处派出,发现敌情,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速速禀报,我和胡大人最远距你不过九十里,急行军两个时辰就到了。”
“众将各整本部人马,今日申时出发!”
“爷,真要打仗了吗?”
一场海战让羽飘翎初解兵乃凶危之事,望着忙碌的军卒,她竟有些惶恐不安。
唐书雪却是一脸沉静,她早已熟悉了刀光剑影的江湖,又跟常威在洪湖剿灭过十三连环寨,这种场面并不陌生。
十天下来,一百辎兵的那招‘开山’已经似模似样了,可怎么灵活运用,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却似一点都不知晓。
当然每天挥刀一万次的成果也算斐然,每当听到“开山”二字的时候,辎兵营里就一片刀光闪烁。
何定谦夜以继日的赶工,也只是打造好了一百五十把上好的斩马刀而已,常威自然毫不客气地全部装备自己的部下。
“公爷,咱们是不是也要开拔了?”童贯望着空荡荡的军营问道。
“童贯,你说这斥候该怎么派呢?”常威却反问道。
童贯立刻挠起头来,一脸迷惑地道:“是啊,傅将军他怎么没交待呢?”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咱们辎兵可从没干过斥候,大人,您就吩咐吧。”
常威暗自叹了口气,道:“眼下有五处需要侦察,南汇嘴西南两处,北边三处,虽然南汇嘴西南靠近金山卫,冲田又才在那里跟我们打了一仗,可若是他不在南汇嘴上岸的话,这两处反倒最有可能。”
常威故意停下来,留给童贯思考的时间,可他憨厚的脸上依旧一片茫然,倒是唐书雪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常威使劲瞪了她一眼,她才乖乖闭上嘴。童贯总算明白了,满脸敬佩地道:“小哥真是有学问哩,怪不得做了大人的亲随!”
“童贯,北边三处你每处派上三个伶俐点的弟兄,发现敌情,只管回报傅将军,其余将士,进军南汇嘴西南的海茂村!”
把大部辎重留在佘山临时军营后,轻装上阵的这些辎兵行动极其迅速,只两个时辰就赶到了位于金山卫与南汇嘴之间的海茂村,离村三里安营扎寨,之后,便派出斥候分赴离驻地各约十五里的两处可能交易的地点,常威则带着二女及童贯趁着夜色查看两处地形。
在这一片三十余里的海滩上分布着六个渔村,虽然已经发了禁海令,可普通的渔船出海并未受到影响,虽然已是二更天了,码头上几乎都还有归来的渔船正在卸货。
“若是冲田的船混杂在这些渔船里,可就无法辨认了。”唐书雪皱着眉头道。
“连坐之法岂是白设的?冲田的船或许会伪装成渔船,或许会掠夺渔村,可却不敢在码头久留,也不会混杂在渔船里,否则随时可能因为行踪暴露而遇到大明水军的围剿,铁甲舰威力再强,也架不住上百条苍山铁的围攻,要知道倭寇的优势可全在秘密机动四个字上。”
对了一下沈匡画的地形图,指着东面远处一座伸到海里半里远的崖头道:“这就是我们要监视的一处可疑地点孤树岭,此崖四周二里俱布满礁石,只有崖东有一条狭长水道通往岸上,故而渔民弃之不用,岸上原来有座村子叫古树村的据说也因为一场奇怪的瘟疫而荒废了,因为孤树岭正遮住了西面村子的视线,又离东面村子距离太远,所以被冲田看中,用来走私。”
孤树岭上有座小小的海神庙,庙后是一座灯塔,指引着渔船航行的方向。
“此处视线最佳,而且,只要两门虎蹲炮就可封死来往水道,所以冲田若是有大批人马登陆的话,一定会先来检查这里的情况,我们又没有大炮,这里反倒不宜设置岗哨了。”
再去三十里外查看了另一处地点月牙湾,唐书雪眼尖,发现离海岸不远处的礁石上已竖起了灯塔,滩涂上更是不时走过一队拿着棍棒的渔夫,一问才知道,从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海战后,附近两个渔村就自发组织了自己的护卫队整夜巡逻。
仅仅相隔三十里的两地竟像是两个世界,四人不由都感慨起来。而常威见状也下定了决心,只在月牙湾布置了两名暗哨,其余人明日就准备进驻孤树岭,而为了防止从陆路而来的沈粹,更是把据点设在了古树村外二里的树林中,而常威则准备带着二女埋伏在古树村里。
“好荒凉,好可怕啊!”
徜徉在残垣断壁间,羽飘翎不禁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