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峰派了差,两人只好走一趟顺天府。刑部相当重视此案,派出了一位郎中、一位员外郎和近十名刑部高手分别支持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只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陆眉公却不在其中。
按部里的说法,陆眉公他已经再三请求退休,部里虽然没答应,可轻易不想劳动他老人家了。
「国公,小侯爷,不是下官发牢骚,那李大人是苦主不假,可也不该插手此案哪,一连放走了好几个人,万一案犯就在其中,下官这里的一番心血岂不全白费了?」郭槐诉苦道。
常威一听这厮竟借机推卸责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确给他留下了攻讦的口实,也怪自己心太急,着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却又小看了郭槐的能耐。
「得了吧老郭,你那一明一暗的把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蒋迟现学现卖,倒把郭槐唬住了:「李子陵干过刑名,他能不知道要避嫌吗?我看哪,大概他是被你明的那一手给骗了,怕你找替死鬼糊弄他,才点拨点拨你,告诉你,人家是个明白人,糊弄不得。」
蒋迟和李隆沾亲带故,替李隆说话自然不奇怪,可一眨眼就想出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来,常威心里都忍不住暗赞一声。
郭槐望着传说中的花花公子,目光颇为惊讶,半晌才讪讪道:「原来如此。可李大人放走的案犯中,有两人确实有点嫌疑。」说着,把郭大路和风大虾的名字提了出来。
「粉子胡同的郭铁匠?那丫的唯一兴趣就是打铁,怎么会是凶手?啊,怀疑他卖兵器给刺客?废话,我的佩剑还是他卖给我的哪,那刺客脸上又没写上字,有钱不赚,他是傻子啊!切!」
「风大虾?说书的?外乡人?李隆认识他师傅?嗯,师傅是师傅,他是他,这件事,倒是李隆孟浪了,这样吧,」他转过头来问我:「国公大人,郭大人可能不好意思再出面抓人了,要不咱们去查查他?也好让郭大人放心。」
「我在应天住过很长时间,就那时认识了晁启正,说起他在酒楼茶肆的名头,就像白牡丹和小凤仙在秦楼楚馆一样,响亮的很。他门下弟子我虽然不熟悉,可风大虾的说书风格和他很相似,该是一脉相承的,这就像江湖里少林寺教不出武当派的功夫一个道理。」
「可他出过手……」
「没错,不过真正出手的另有其人,他只是对着死老虎下刀子,大概是他说书说多了,总幻想自己是个大侠,又看月儿一姑娘家的都敢挺身而出,就热血沸腾大脑一时冲动起来,说来当真好笑。」
「丫的人家可是为了救你邪!」
「所以我才帮他一把。不过,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的莽撞人,往往好心帮倒忙,郭槐打他一顿,倒不见得是坏事。」常威微微一笑:「再说,他一直替我宣传我的英雄事迹,我心里挺感激他的,本尊不好意思去救他,只好让分身李隆出手了。何况,这小子走街串巷,是上好的线人才料,日后你我都用的着。」
见常威说得如此坦白,蒋迟疑心尽去。见到被包扎得成了布人儿似的风大虾,蒋迟也有些恻然,问了几句,也都没出事先准备好的范围。
倒是风大虾见到常威,不免有点紧张--他还不知道常威和李隆其实是一个人,心里害怕常威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蒋迟便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架不住蒋迟的央求,常威和他在翠云阁小凤仙的闺楼里调查起当日的情景来。
没多久,他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就纷纷聚集过来,小楼里顿时热闹起来,而小凤仙则摆出主妇的架势,热情招待众人。
蒋迟不提刑部的茬儿,只道为了亲戚出头。这些人当中,不少就是在粉子胡同混生活的,七嘴八舌地倒也说了不少连常威也不晓得的细节,可惜一时还看不出哪一条有助于案情的分析。
蒋迟也不表态,最后只让众人再去仔细打探消息,一旦有结果,他重重有赏。
躲在小凤仙卧房的常威不禁暗叹蒋迟聪明,李隆和宁馨郡主被刺一案,竟成了他考量这群狐朋狗友能力的借口,这其中必然会有人脱颖而出,成为蒋迟吸纳的对象。
「但愿唐门那个小子能有足够的运气和实力。」
常威正若有所思,蒋迟和小凤仙搂抱着走了进来。小凤仙看了一眼衣衫整齐、鬓发一丝不乱的妹妹小菊仙,笑道:「小侯爷,你看人家国公大人多君子,哪儿像你……」
「吃惯了人参果,任谁对涩口的青苹果都没了兴趣,女人么,熟透了才有汤有水有滋味。」蒋迟随口道,气得小菊仙追着他直打。
「竟是这样!」小凤仙微微有些诧异:「我看大人面生,以为是被小侯爷强拉来的,不想原来是我妹妹不入大人法眼。」
「这么说,来翠云阁的朝廷命官想必为数不少吧?」
自己面生,当然是有人不面生,想起赵鉴都去**,这些京官该是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胆大妄为,即便这里是天子脚下!
而官员敢流连勾栏,妓院就是消息的重要来源,如此算来,倒是可以考虑偷偷在京城再开上一家,既可生财,又能获得消息。
听到妓院里禁忌的话题,小凤仙警觉地瞥了蒋迟一眼,蒋迟却笑道:「无畏,你丫这是在京常驻时日短,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外面有句话说的好,说外省籍的京官,个个是『题个号,娶个小,搂着姑娘睡到早』,大家早他妈的见怪不怪了。」
他拧了把小凤仙的粉腮,接着道:「京城物价腾贵,就说我这心肝宝贝,一天的用度没个三五两银子绝下不来,所以外省籍京官少有带家眷上任的,不然,一大家的吃穿用度得花多少银子,那官俸才几个钱啊!可没有家眷陪着,这些当官的总不能天天告了五个指头消乏儿吧,宽裕点的就在京城娶个小妾,不太宽裕的,隔三岔五来勾栏院里快活快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用笑话谁了!像你大哥常尚书,上有皇恩浩荡,下有你这个兄弟财神爷支撑用度,那是极特殊的例外,当不得数的。」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也难怪了……」
苏州和镇江毕竟只是一府之地,连应天也只是流放的地方,大小官吏不过几十上百,大多数又是本地人,与京城截然不同,虽然心里大致猜到了原因,却不如蒋迟说得透彻。
他结交三教九流,对社会上层下层都有了解,看问题就有根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