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穗儿一头黑发凌乱而蓬松,双眼之下犹有两股黑黄交错的泪痕,背上的木棺并未解下,一溜两指粗细的黑绳深深地缚在其两肩之上,勒出两道深深的凹痕。
眼见柳轻衣走近答话,陈穗儿眼光一缩,高声道:「多谢柳大哥,此番活命之恩,穗儿来日必报。」
「报什么报?哪个要你报了!」柳轻衣看着这可怜女子,心中怜悯之情大盛,适才他以灵术探过,发觉此女不过刚到灵煅期三层,这等实力遑论是报恩,便是自保都有些困难。
陈穗儿脸色一片苍白,说话的声音略有些紧张:「大恩不敢相忘,那就请柳大哥,受穗儿一拜。」说罢便背着木棺,僵硬着身子斜跪于地,要朝柳轻衣磕下头来。
柳轻衣不料她突然作此行事,忙上前一把搀住,触手之间,只觉陈穗儿身子一阵哆嗦躲闪,不由两手一缩,愣在当场。
「此女连番变故,心中对自己也存了三分惧意,这般道谢报恩言语,原来是想把自己往好处引。」他心中如是揣测,忍不住又是一叹,柔声道:「你不必如此,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于你。」
眼见陈穗儿仍是跪伏于地,忙再次双手虚抬,将其引着坐起身来,语带安慰地道:「你我本是一城同乡,也算一番旧缘。既然碰上了,援手相帮一二,也是份所应当之事,总算聊尽一份乡缘之谊。」
陈穗儿听到这一席话,终于眼圈微红,颤声道:「仙道之人凉薄,柳大哥能念及同乡之谊,却是真真切切的好人。此番活命之情,穗儿定为大哥立下长生牌位。」
柳轻衣摇头道:「这倒不必了,你我萍水相逢,我不过是略尽绵力,当不得如此大恩。倒是你一介女流,又是修士之身,接下来何去何从,需得好生留意才好。」
陈穗儿闻言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怔,凄然道:「多谢柳大哥操心,穗儿原本只想找个僻静之处安葬纪哥,带镰儿一起陪着他,也免得他再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是没成想这番回来,竟连累了老祖……我这个不祥之人,实在是该死!」说着已是悲从中来,又默默地掉下不少眼泪。
「唉。」柳轻衣见这痴女言语悲切,形状凄凉,心中也是一堵,却也不知如何相劝。
他略一沉吟,好似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自灵环中取出那面通体漆黑的小幡,一番灵识沟通下,竟从其中飞起两滴殷红的鲜血。
柳轻衣覆掌将血滴收了,遂将黑色小幡递到了陈穗儿面前,有些不舍地道:「此幡是我踏入仙门之前所得,随我时间已是不短,可借冥界之物御敌,今次便赠予你罢。只需将精血滴入,便可祭练使用,此幡威力方才你也见到了,当可助你防身之用。」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乍见陈穗儿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心中着实感佩又垂怜,委实不愿这位弱女子再遭变故,此番赠幡之举已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眼见陈穗儿仍自犹疑,他一把将小幡塞其手中,又翻手自灵环中取出一只青色的储物囊和一大把灵元石,一齐放到面前地上,嘱咐道:「储物囊该如何使用,你在仙门之中当是知道。这些灵元石你一并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我看你家老祖伤势颇重,最好找个地方休息调养一阵,这灵元石也是需得着的。」
陈穗儿迟疑着接过,许是心中受到的触动太大,愣过片晌,双膝再次触地而跪,猛叩一头道:「多谢柳大哥,穗儿无以为报,只盼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你。」
柳轻衣吓了一跳,忙一把将其拖起道:「妹子,这是说的哪里话。」
眼见黑色小幡被陈穗儿捏在手里,他心中隐隐有些不舍,深恐自己后悔,略安慰几句,便匆匆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已是驾风拔地而起,一顿间,自空中遥遥道了声:「保重
!」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山外飞掠而去。
陈穗儿见柳轻衣说走就走,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拜了一拜,遂起身祭炼储物囊,将灵元石和小黑幡一一收起,又去寻了那两名散修遗留下的灵宝长钩和双刀等物事,和着背上的棺木一起收入囊中。
待将陈家老祖扶起,驮在背上,便起身朝着林下山道踟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