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血一片梅,十人流出的血,能染红多少地方?
答案是,整座山谷。
近千妖灵死亡并未给乱妖瀑山谷增添多少悲惨凋零,总数不足二十人的的尸骸却能渲染出万千杀戮的豪壮,与铁血。
人类的血永远是最鲜艳的红,配上几块零碎尸骨,辅以几张冷厉惨绝的脸,便能让人忘掉其它,成为沙场主色调。
燕恢恢颤巍巍地站直身体,望着周围挣扎难起的一众人等,再看看自己几乎只剩半边的身体,放声大笑。
“这样都奈何不了本座,你们这群废物”
一颗眼珠连着筋脉挂在脸上,随着凄厉张狂的笑声不停摆动,燕恢恢想用左手把它按回眼眶,却发现自己的手肘已断,只余下一截光秃秃的断肢。
右手仍握着剑,假如那叫剑的话;为了破开小千世界,他将性命交修的法剑爆掉一半,随后与诸多神通对抗,几乎变成一块烂铁。
燕恢恢认真想了想,用烂铁片般的飞剑在面孔上划过,生生砍下半边脸。
他的样子本就狰狞,此时更加不像个人,身上有数不尽的伤口,流的却不是血,而是一团团如烧焦的油;胸腹处咧开一张巨大的嘴,目光透过犬牙交错的肋骨,竟能看到里面博动的心脏与内府。
他的气息忽高忽低,仍强自站立着,踉跄举步。
他没有服用丹药治伤的打算,这副身体毁得不成样子。除非有那种仅在传说中存在的塑体灵丹,否则再也无可挽回。
“无人挡得你一剑?”
燕不离坐在乱石间,冷漠的声音响起好似烧红的烙铁,刺进燕恢恢的心里。
“舍弃这具身体吧,丑死了。”
修士很少重视外表,燕不离的话原本没什么意义,放在眼下这个特殊的时刻,竟显得格外具有杀伤力。
燕恢恢半边脸抽搐了一下,说道:“现在呢?”
燕不离说道:“现在怎么了?”
燕恢恢咧开络的嘴巴笑了笑,独眼放射着怨毒的光。说道:“现在谁能挡我一剑?”
燕不离为之默然。
“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说我丑,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燕恢恢喘着气叫骂几声,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遂听下来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还不跑?难道想自爆?”
燕不离冷冷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没到最后关头,我不会走,也不会自爆。”
“虚伪”
燕恢恢小心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嘲讽说道:“放心吧。我的伤很重,不想和你来一场元神大战。”
夺舍是件严肃的事情。修士号称两条命,指的便是在身体受损太过严重的时候,可以夺舍一具新的躯体,依旧能继续修行。
身体是上天所赐的最好宝物,无论资质好坏,都是自己最最熟悉最最亲密的一部分,只要不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修士通常不会选择夺舍别人。
反过来想,哪怕一件法宝都还有个契合与熟悉的过程。何况自己的身体?假如修士夺舍没有代价,那他们完全可以寻觅资质比自己好得多的人夺舍重修,岂非事半功倍?
那当然是笑话,天道无情,同时天道也很公允,岂容得那般胡来。
就拿燕恢恢来讲,假如他要夺舍别人。除非被夺舍的人修为与之相当,他才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祭炼提升,否则的话,降阶便是必然的结局。而修为与之相当的人。又怎么可能被夺舍,更不要说他如今身负重伤,境界本就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跌落了。
修道艰难,修士为求大道屡历生死,某些情况下,不得不选择这条本不愿面对的路,起码对在场的这些人来讲,没有哪个可以长时间离开肉身。
除此之外,夺舍过程也很不容易,至少不能被打扰;还有一点是,修士若被伤到身体溃散的程度,其元婴肯定好不了,若不经过救治恢复,即便夺舍成功,也有极大后患。以燕恢的情形,最好是能够马上闭关,将元婴调理后进行夺舍,或能勉强保持不跌落境界。
这方面最现成的例子就是牙木,机缘巧合,夺舍会遇到的种种困难均被一一化解,让他在遭遇大难后重获新生不说,修为几乎没什么损失,可算奇迹。
燕恢恢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他该怎么办?
燕不离忽然笑起来,说道:“那你想要谁?”
“我想要……”
燕恢恢的目光在周围逡巡,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时无法开口。
“两名魔修,一个是夺舍而来没了指望,一个刚刚燃烧灵魂,给身体带来不可逆的影响,我的身体你不要,余下是女人,还有几个不能修道的护卫。”
燕不离好心替他做介绍,说道:“你究竟想要谁?”
另一边,老妇怜悯的目光看着燕恢恢,说道:“那头狮子不错,也是个畜生,和你倒是般配。”
侠少爷此时醒转过来,听到话题转到心爱的汹身上,顿时紧张起来。
顾不得自己衣衫多处破损、几有真相暴露春光外泄之嫌,侠少爷跑到那头狮子前,大叫道:“不能夺舍汹”
众人沉默,随后一片哄笑声。
曾几何时,堂堂一名大修士,接近人间顶峰的存在,竟连一头垂死的畜生都比不了。大约是觉得这个提议过于精彩,侠少爷竟有几分羞愧的神情,不忍再说下去。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