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用这句话形容雷尊此刻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早在百年前,雷尊就能在十三郎身上感觉到敌意,当时自然不会多想。因为大比、因为老院长,其它有的没的......无所谓的事情。随着十三郎日益成长强大,那种敌意渐渐化作威胁,雷尊感受越明显,自然会思索因由。
他想不出来。
雷尊骄傲,不可能屈尊降贵主动询问,再后来,这样那样的事情接连生,雷尊甚至没机会试着能否挽回,与十三郎变得水火不容。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无意义,索性翻脸。
翻脸归翻脸,雷尊心里还是想知道因果的,比如刚才,雷尊觉得十三郎走动间的姿态、还有那一扑,似乎都是有意为之,且与双方恩怨有关。
苦思仍无结果,原因主要在于他没能像童子那样朝前捋,一直想到十三郎入院之前。
灯下黑,眼前障,这都很正常。
一个道院尊者,一个流落山野的少年,天上地下,永远不可能生交集的两个人;雷尊骄傲志在云霄,怎可能朝那方面去想。
“大家都知道你们俩个有问题,就不要装作一团和气了。”
两人神情大变,童子冷眼观其神情,心里知道自己大概料中,有些自得。
“老夫仔细查过,十三自从进入道院,与雷尊有些小隔阂,但都属于立场之争,怎么都不至于苦大仇深。如此想来,问题只可能出现在他来之前,也就是其幼年时候。”
“那时候的十三,年小力弱。心智不全,按理根本不可能与雷尊沾上边。所以老夫想,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最好当面说开来。”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带来什么结果,童子招呼雷尊,苦心婆心说道:“即便现在。十三也只是个孩子,遑论少年时候。那时的他不可能、也没本事招惹雷尊,反过来,你也犯不着欺负一个小孩子,据此推断,多半是你无意做了什么事被十三误解,或者别的什么。”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悄悄低头,如刀剑般明锐的目光变得黯然。鼻子阵阵酸。
修道百年,十三郎从未想到,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老人,竟然个最接近自己隐藏最深的机密。
对童子,十三郎既不羡慕也不害怕,甚至有些瞧不起。论修为,童子自夸天下第一,第一就第一。没什么大不了。论心机,十三郎有太多资本可以鄙视他;论天资。十三郎不需要羡慕任何人;论成就,童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活得长......到底还是快死了。
适才暴怒欲杀地缺,十三郎的出点很简单,这里是道院,童子是道院的人,而且天地二老作了弊;换言之。事情生在任意一名道院学子身上,他都会那么做。
童子要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十三郎与其非亲非故、且早知道他活不长。诚然在得知事情整个过程后,他对童子的印象比传功崖好太多。还是谈不上难过。
临死得以尽展所长,童子可以说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自然无怨无悔。就内心想法而论,假如剑尊、谷溪能像童子这样死,十三郎虽会觉得难过,更多的却是骄傲,还有荣耀。
短短一席话,观感顿时不同;对着童子昏涩几乎看不到生机的眼睛,十三郎不敢与那种殷切目光正面相对,只好低头,
“童老,您这是要......”
“老夫想让你们和解。我知道这很难,咳咳,可还是想试一下。”
抬手擦了擦唇角上的血,童子望着雷尊认真说道:“你是尊者,胸怀要放得宽广些,如能想起来是什么事,就给这孩子说个明白,或者道个歉......咳咳,也是无妨的。”
让尊者向一名学子道歉,这种事情之前不知有没有生过,想来对雷尊这样的人而言,无异于当面扇他的脸。
奇妙的是,雷尊并未马上拒绝,相反很认真地思索着什么;童子望着他,再将目光投向十三郎,之后再挪回去,其眼神渐渐变得明亮,疲惫如枯死的脸也渐渐回复光泽。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话俗但是在理;你们俩都是做大事的人,过去的事情,能过去就让它过去,不说考虑大局,对修行也有帮助。”
心里组织着最能打动人的话,童子说道:“十三这孩子聪明机智,可惜性子拧脾气倔,有时容易犯浑想不开,比如谷溪那件事......别否认,老夫知道你会装能扮,少来那套。”
十三郎无奈摊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童子转向雷尊,说道:“齐旻啊,如今你是名副其实的九尊之,务必要记住老夫的这两句话。”
听出童子声音异样,雷尊诚恳说道:“齐旻恭听童老教诲。”
童子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心有足才可量无涯,与无敌才可无敌一样,至理名言。”
雷尊沉默以对。
童子叹息说道:“这对你太难了,下一条比较简单,你能做到,而且......会有很大好处。”
雷尊恭敬说道:“请童老明训。”
童子想了想,似在考虑用什么口吻与词汇才能表达完美,等了一下现这样很无聊,不禁笑起来。
“你没有儿子。”
“什么?”雷尊身躯轻颤,神情再度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