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密封的箱子打开一条缝,射进去的光只有一缕,却把所有晦暗驱散。晨曦之后红箭千条,以爆射姿态冲入天际,犹如千万匹火马冲入黑暗阵营,燃烧一切,所向无敌。红箭之后出现一条圆弧,就像抓扣大地的拉环,震颤着、燃烧着、愤怒着升向天空,回到自己的领地与家园。
烈阳之下,阴影如败兵、如退潮之水,寒凉如残匪试图顽抗,在骄阳烈焰的烘烤中灰飞烟灭,变成温暖的一部分。昊阳火轮离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恢复光明,黑暗只能躲进角落苟延残喘,等待其疲惫、撤出的时候。
落日时的感觉是“让”,黑暗凶猛、但它只敢填满光明离去后留下的空当;天明时的印象完全不同,阳光以驱赶的方式收回全部,王者之风。
朝阳腾空,万物梦中苏醒,世间最最壮丽的景致,最最神奇的时刻,是没办法用文字描绘出的极。对那些黑暗中苦苦挣命的人来说,再多华丽的词汇也形容不了此刻的心情,无与伦比。
极路并不代表终止,朝阳虽美只是布景,画中之魂仍需由人来扮演;因此,当那到声音响在耳边,当那条惊恐撕裂天空,当那些象征怒火的霹雳、代表心绪的飓风横扫山野,当那片来自金乌、本为朝阳、如今与昊阳同衬争辉的火海撞入眼帘,当那个踩风踏火,眼若星辰,周身被雷电之光环绕的人影走进心海,原本站都站不稳的灰哥陡然变了模样,仰天咆哮。
“欧——昂!”
那是从灵魂出的厉啸,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并有一股哀诉之意。乞怜之心。
生平头一次,骄傲的灰哥心里生出自怜的心思,就像受到了委屈的孩子,需要人安抚。最最奇妙的是,他祈求的对象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头一次见面。
灰哥不认识来人。可是心里觉得熟,熟得好像刚刚一块儿玩耍了十来年一样;看到便能知道,知道当即明白,它意识到这人就是叮当所说的哥哥,接下去的事情、叮当、甚至来拿自己在内都交给他来办,再不需要操心。
“那就好了,那就放心了。”
情绪泄出去,心情放送下来,意味之苦苦维持的意志迅崩跨;这个时候的人最虚弱。便如积攒了无数年力量的潮水动反扑,瞬间淹没掉一切。
咣当!灰哥一头栽倒在地上,体重太大导致骨头差点散架,其肚皮内彩光震颤几次,将出未出。
叮当与灰哥一同摔倒,脸上带着泪,带着笑,带着愧疚与欣然;说累的话。叮当比灰哥程度更深,一口气松懈顿时支持不住。只想大睡七天八夜,可她拼命不肯闭上眼睛,顽强地望着那条身影破空而来,凌空出指。
“封!”
声到人未到,玄法大力已达战场,一个灰蒙蒙的环套在灰哥的身体上。堪如无数只手掌齐齐拍打;当头一棒,五彩之光像蛇一样缩回身体,顷刻又被排山倒海般的压力压成一团,直至成为拇指般大小的球。
封印之后红芒涌动,暖洋洋、又清爽的气息将叮当、连同胖胖还有大灰一道包裹起来。像一层无微不至、保暖又能避暑的棉袄。
“好好休息,我才能放心。”
此刻十三郎身体仍在万丈外,赶到之前目光一直对着叮当,用眼神传达安慰。
叮当明白了那道目光的意思,挣扎叫道:“可是阿玉姐......”
一句话的功夫,十三郎赶到千米开外,认真回应。
“放心,我看过,没事。”
“呃......”
叮当不知道他怎么看到,只用力点头,点到一半、脑海被困倦填满,连同身体一道沉入到那股温暖气息内,进入甜美安详的梦。
......
......
“是你?”
惊呼于此刻响起,光头青年望着那个呼啸而来的身影,一眼认出来他是谁。
界魂一照显真形,因此才将他与狂灵、天道之手分开,严格算起来,十三郎其实是他的恩人。当然,青年从来不会想恩怨情仇这些多余的东西,做事只凭心意。
他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宿主吗?
来就来吧,可他......转变也太快、太大了吧!
论眼光,天下谁能与他相比,当初刚刚显露真形,将入未入的那个瞬间看了十三郎一样,他很清楚的知道其境界、修行、甚至道法感悟的程度都一清二楚。
这才过了几天?他怎么就能够摸到......道之边缘?
“这不可能!”
惊诧但不惊慌,光头青年提手轻点那只蛤蟆,口中大喝:“收......呀!”
收字喊出,他的四肢已经崩散,唯独那颗光溜溜脑壳连着身躯,能看,能听,能思,能想。
还有他吐出去的那个气团,被一道灰蒙蒙的环束缚,但无办法像大灰体内彩光那样收紧,挣扎不已。
逃是逃不掉的,十三郎境界远逊但有大力远,未感悟前不知道在何方,遇到此物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逮住它的尾巴,凭力量便能拖住其身体。
“了不起!”
光头青年诚心赞着,神色间惊容渐渐消退,代之微微欢喜。
“这样也好,你能帮我很大忙。”
有些人、有些存在,总是那么奇葩不可理喻,遇到这类人,对其泄愤怒只能让自己更愤怒,对方更得意。听了青年的话,十三郎知道他就是那类存在,本不想理,但其胸中忽有贲烈之意,就像吸足气的球一样封不住口子,鼓荡回声。
“无知的东西。”
不含感情,不像辱骂,彷如某种宣告,一句定性的话。
话出。声落,如波纹般传向四周,四周传来阵阵回荡,大地微起颤抖。
千里大地,万里荒原,所有生灵心绪浮动。不明所以。
“这好像是......道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