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月漓哭得更大声,突然起身奔至车厢后,透过那狭小的窗棂,朝远处望去。
霁朝上空,金色结界正在逐渐瓦解、崩塌。
月漓哭声一顿,两只手死死扣着窗棂的格子,惶恐和惊慌,赫然出现在她年仅六岁,略显稚嫩的小脸上。
娘亲说过:结界在,霁朝存,结界破,霁朝亡。
此时,玉娘的声音悠悠传来:“少尊主,您一定要记住尊主的交代,此生再也不能回霁朝,更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身世!”
她豆大的眼泪,落在身下车板,砸出朵朵泪花:“娘亲、娘亲她……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走?”
“少尊主,尊主有自己的道,这些等你长大,自然知晓。”
月漓不懂!
千年来,霁族为天界守这一方土地,甚至为天下众生,不惜以身殉道。
她虽做不到阖族之万一,但落到如斯地步,她不服!
母狐狸穿过烟雾走上前,见她睁着眼睛伏身在地一动不动,于是抬脚在她后背伤口处狠狠踩了一脚,道:“喂……是死是活,好歹吱一声?”
月漓一声闷哼,被身后传来的剧痛,自回忆中唤了回来,遂下意识侧目朝身后望去,不由得目光冰冷。
好得很!她如今竟沦落到,叫一只狐妖踩在脚下?
见她如此神态,母狐狸笑得有些狰狞,讥讽道:“咦?竟还活着!连诛妖的天雷都劈不死你,不愧是地仙!郡君,依属下看,倒不如直接一剑砍了她脑袋,来得省事?”
蓝贞儿缓步上前,像看傻子似的眼神,冷冷望着母狐狸道:“你懂什么!霁族自由出入于阴阳两界,砍她脑袋?你是嫌她腿脚太慢?”
母狐狸顿时语塞,回头朝蓝贞儿小心翼翼赔着笑:“郡君教训的是……”
待她转过头,再望向月漓时,直恨得牙痒痒:她这一众狐子狐孙,死的死伤的伤,皆拜其一人所赐!偏生自己这双手被废,不然非当场将她剥皮拆骨,吃其肉饮其血!
眼下倒好,一道诛妖的天雷都劈不死她,又不能砍脑袋,倘若她抱着脑袋闹到冥界,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她脚下再度施力,咬牙切齿道:“可惜,这天雷阵威力虽大,却只能施这么一回,如若不然,即便劈她不死,亦可驱雷火,烧她个形神俱灭!”
闻声,蓝贞儿沉默半晌,道:“倒也并非不可。”
母狐狸愣了一愣,忙不迭吹马拍须道:“莫非郡君神通广大,还能再降一道天雷?”
蓝贞儿斜她一眼,满脸嫌弃:怎么找了这么个蠢货?那可是霁族诛妖的天雷阵,既招必应。她以半生修为,才勉强接下这一道天雷,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借霁族的天雷阵去劈。
她默然不语,翻掌间掌心飘着一团黑色火焰:“此乃焚焱妖火。”
母狐狸即刻收回脚来,一脸严肃道:“曾听闻,妖域数十万丈深渊下,有妖火名为焚焱,乃妖族中,罪大恶极的妖葬身之地。”
蓝贞儿见她识货,不禁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又道:“不错!你且退到本郡身后,此火一旦沾上,除非烧光燃尽,再没有湮灭之法。”
母狐狸扭过头,望着月漓死咬着手不做声,虽不甘心让她就这么死了,却还是咬牙应道:“是!”
蓝贞儿挥手,将焚焱妖火扔至巨坑,只见巨坑内“轰”的一下,黑色火焰瞬间燃至三丈高,她亦被这火势所逼,脚下匆忙退了两步。
月漓顿觉,身后似是被人泼了热油。
她已是强弩之末,连痛苦哀嚎的气力都没有,只得一脸恨意的透过黑色火焰,含恨望向二人,暗自将捏成拳的右手递到嘴边,张口咬上了右手食指指节处。
她痛!痛得唯有死死咬着手指,才可以缓解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不多时,鲜血顺着她齿痕淌了出来,缓缓滑落手背,落在幻铃之中。
这一刻,她脑中忆起娘亲和玉娘的模样,不禁潸然泪下,终于到她了么?
另一边。
白狐嘴里叼着半张白饼,身后领着凌风,一阵风似的跑出山洞,朝着东南角狂奔。
穿过漆黑深林,又钻过灌木丛。
白狐一抬头,见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深潭,潭水被浓雾笼罩,不知深浅,那双狭长狐狸眼望向深潭对面,它知道这饼上那人气息,就在对面!
凌风钻过灌木丛,想也没想便往前冲,等他看清面前寒潭时,已“哎”了一声,来不及收脚,整个人重重跌入潭,他在深潭灌下几大口冷水,两手扑腾着自水下浮起,抹了把脸上水,双只手抱着双臂,上下牙齿打着寒颤。
白狐怕水,又见他冷得如此,不由得两只耳朵耸拉了下来,低头望了一眼凌风,甩头将那饼砸向他脑袋:“在对面,快去!再晚神仙也难救!”
凌风听了这话,瞬间顾不得冷,转头朝着寒潭身处游去,整个人陷入浓雾之中。
忽然,白狐见着一道天雷劈了下来,它扭头望着雷降落的方向,低声惊呼道:“诛妖的天雷?”说完,它“噌”的一下钻入灌木丛,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待它气喘吁吁,终于来到那雷降下的山脚。
远远见着那狐妖和蓝贞儿站在那,两人望着一处燃着黑焰的巨坑,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