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两派打打杀杀,死的死伤的伤,个中恩怨早已说不清道不明。
他们正派是人。
鬼门的那些便不是人?
他们举起刀之时,也未见哪个觉着自己在杀人,反倒大有一种替天行道,人人得而诛之的正义,根本就是为了一己私仇,说得冠冕堂皇罢了!
一时间,满屋地上一片狼藉。
至此,月漓不愿江枫遭为难,朝尹逍歉声道:「尹楼主,,月漓此行跟随江公子,乃受其所雇护他一路安全,眼下江公子既已经安全,就此告辞!」
江枫转身,倏然伸手拽她臂弯:「月漓!你等一下。」说完,回身朝尹逍再施一礼道:「世叔,侄儿既带了她来,绝不能让她一人流落在外,侄儿不敢忤逆长辈,既然世叔容不下月漓,侄儿领她住在外面便是,明日一早再来拜见世叔!」
月漓被他拽着,两人疾步朝屋外走去,身后传来尹逍怒吼的斥责,她望着江枫面色坚毅的侧颜,内心百感交集。
凌风领着小白去寻客栈。
两人坐在一处山顶,同望一轮皎洁明月,谁都没有言语。
月漓只手托腮,眨了眨眼低下头来,再抬眼望向江枫时,犹豫出言问道:「江枫,你可还记得幽冥之事?」
闻声,江枫转过眼望向月漓,眼瞳明亮得似天上的星辰,闪闪发光:「你问的,是为你上药?又或是被捉去当做男宠,为你所搭救?再或是,那日你不惜领着我闯酆都城门?」
月漓顿时语塞,不曾想这些他都记得,别过脸说:「记得这些做什么?我害得你落入狐妖之手丧命,无论救你多少次皆是应该。」
江枫面上有些情深,幽幽道:「月漓,我本不欲还阳,既是你一意孤行执意带我回到这凡界,本公子要你负责!」
月漓倏然转过脸,惊讶不已:「如何负责?」
江枫唇角弯起,抬手抚她眉眼,指尖是他无限温柔眷恋:「凌风说,流云阁传信来讲,鬼门门主柏青已死,如今门中由其义子白英说了算。如此一来,鬼门该是再无束缚你的理由,你可愿为我留下?」
月漓默然。
江枫恍以为她有所顾虑,顿了顿又道:「今日尹世叔酒喝得多,的确言重了些,我替他向你赔罪。
你放心!璇玑宫门下,本公子的话尚且作得了数,既提议要你留下来,亦不用为今后担忧。」说着,顺势去牵月漓略微有些冰凉的小手,仔细护在掌中替她暖着。
如今十一月。
夜里凉,风也较从前吹得狂野了些。
月漓目不转睛,将他眉眼温柔尽收眼底,心底似是有两个声音在彼此争吵。
走?
或是留?
的确,她不愿再待在鬼门。
今时今日,若离开便意味着,从此她将彻底站在鬼门对面,不论是白英亦或是惜月,又或是鬼门之下众人,皆是她不能放下的责任。
月漓笑得无奈,神色却又有几分坚定:「江公子作保,月漓自是信得过,十分感激!并非依江公子所言,为今后担忧。
只不过白英同我讲,他在鬼门始终为我留着护法一职,我好容易熬到今日,若就此随江公子入璇玑宫,又当是何身份?」
江枫微微一愣:「鬼门护法?」
月漓抽回手,面上装得肆意洒脱,心中某一处却无限怅然:「自然!昔日江公子岂非舍不下幽冥鬼吏一职?月漓自六岁起,一朝拜入鬼门当了十年杀手,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走至今日,何谈容易?」
情急之下,江枫不禁脱口而出急道:「我若迎你入门,做我流云阁主母,将来……」话说一半,他突然欲言又止。
将来,他可还有将来?
他这一生活不过三十,又能护她几时?
须臾间,江枫只恨话说得太轻易,既显得自己言行随便,说出的话又没有分量。
月漓见他似是有难言之隐,一想到如尹逍这般态度,恐他家中更是难说清道明,所幸未有与他婚配的心思:「公子如姣姣明月,月漓却是池底水草,即便可得一时垂青,却也终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实在当不起江公子厚爱。」
哪知,江枫见她如此自轻自贱之语,心中又气又恨,气她竟不惜轻贱自身,也不愿答应嫁与他,更恨自己瞻前顾后令她误会,不由得心底一沉。
一般女子若听闻男子有迎娶之意,总该面上羞涩一些,又或是见他犹豫,更伤心气愤一些。
可如今瞧着,月漓非但未有二者其一,更反过来宽慰自己,这是何道理?
想到此,江枫心底认定她这番话不过是替自己打圆场,一时间分不清是怒还是羞,不由得耳根发烫:「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谁家女儿似你这般,反过来同男子讲起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