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云淮抬眼,望着月漓苍白面孔带着疲倦,额角和娇小的鼻头挂着细密的汗珠,眼底有些探究和不解。
仙术?
须知亢悔木乃神器。
即便是他,也只能选择以命换命。
世间唯霁氏一族手中掌握治疗仙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等本事能将亢悔木的伤医好,她……竟然是霁族人?
思及至此,云淮犹豫再三尝试着开口:「你……」声音有些沙哑和干涩,听在耳中似是锯木头一般,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
忽听云淮出声,月漓想也不想冷冷命令道:「闭嘴!」
闻言,云淮嘴边话一顿,果然听话地闭上了嘴。
待他垂眸望向月漓手背,见着那团水在幻铃作用下呈淡蓝色,眼神逐渐有些哀伤。
霁族与天地同寿,代价却是以身殉道。
难怪!
难怪初次相见,赤羽翎在她手中使得如此得心应手,连他都没能看清月漓如何出招,反应过来,人已被钉在了血峰堂山壁。
难怪!
难怪他无数次觉得,月漓根本不像鬼门的人。
这一刻,云淮心中翻来覆去思索,早知如此,他还会不会多此一举,为她将伤势引到己身?
最后得出结论。
不论月漓是不是霁族人,不管自己知不知晓她不老不死的秘密,见她伤得如此,哪怕再重回当时,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做出相同决定!
就在这时,雷云降下一道霹雳。
月漓听着雷响的方向,直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一把推开云淮,哪知这天雷正正好不偏不倚,降到她头顶。
被雷劈个正着,月漓双眼一闭,身形一软失重坠下半空。
云淮被及时推开,虽免遭天雷劈顶,却比月漓好不到哪去,他一身伤未来得及治愈,连轻功都施展不出。
两人一前一后似是下饺子般,「噗通」发出两声响坠入海里,任由冰冷咸腥的海水灌入耳鼻,很快被旋涡卷着往海底深处去。
船头,江枫眼睁睁瞧着两道身影自半空坠落,登时红了眼尾,口中喃喃道:「月漓……月漓!」
他恨不能挣脱小白束缚自己的法术,跳下海去救人。
然而束着他的是仙术。
又岂是随便
挣挣就能脱身的?
江枫试过多次,仍旧不见脱身,面孔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皮肉白如玉的脸色泛着轰,他喉咙里哽咽着,哑着嗓子低沉道:「厉温,厉温!你给我出来!」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至此,江枫心中唯一希望破灭,望着月漓消失的方向,浑身的气力犹如顷刻间被抽干,颓然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扯开嗓子怒吼了一声:「啊!」
这一声,把他心中不甘和怨恨,尽数发泄。
以至于喊得太过用力近乎有些破音,喊过之后,又不可抑的猛咳了起来。
秦广王说得清楚。
厉温太过虚弱,须得将养在他魂魄中以生魂滋养着,只是如此一来,他二人究竟谁是谁,究竟哪个最终活下来,不得而知。
江枫咳了半晌,好容易缓过气,一张脸因咳得过猛有些泛红,他一脸绝望的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海底,一只三丈长的蚌壳上,躺着个鱼尾人身的鲛人,上身着蓝色鲛绡,薄如蝉翼沾水不濡,一张不辨雌雄的脸,及腰白发散在身后,睡得正香甜。
忽地一阵地动山摇,将其自睡梦中惊醒。
鲛人方睁开眼,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散着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彩光,乍一看以柔和冷艳的蓝光为主,明亮的可与琉璃相媲美。
被搅扰美梦,一脸神色不耐的半坐起身,张口唤道:「来人!」
不多时,远处横着走来一只螃蟹精了,近前了些一脸恭敬跪下身,张口唤道:「海主有何吩咐?」
「去探!海上发生何事?」
螃蟹精应声退下。
鲛人适才慵懒地翻了个身,躺下继续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蚌壳忽然微震,似是什么有重量的东西落在身后,鲛人一脸疑惑的翻了个身。
待她翻转过来,见着面前躺下个女子,不由得惊讶。
须知。
她在海底千年,落入海中的人没有成万也有上千,却没一个能落至数千米海底的。
即便随艘沉船下至海底,再也没一个能正正好落在她床上。
她一双火彩的眸子熠熠生辉,目不转睛望着面前女子,起初看,只觉得她长得不错,再看就有些移不开眼。
忽见她没了气息,不愿这样的人如此便死了,遂翻掌变出一颗黄豆大小,颜色透明的鲛珠,往她口中喂进去。
哪知,一颗鲛珠喂下去,等了半晌仍旧不见她转醒的迹象,不由得拧眉自语道:「不应该呐!」说着,又翻掌变出三颗鲛珠。
又过了好久。
鲛人见月漓还没有转醒的意思,整个人倏然急躁起来,兀自坐起身拧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