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要怎么用?”
文先生的声音,压得极为低沉。
在这仅他独自一人的房中,显得颇为诡异。
就在这时,清原声音从他心底响起:“不用。”
文先生怔了半晌,问道:“不用?”
清原说道:“你身子还能再撑一段时日,暂时便不必用上,再等什么时候,你将要死了,再来动用这道神符……当然,你若觉得急了,现在死去,倒也未尝不可。”
文先生心中一凛,顿时苦笑道:“既然撑得住,那么便再撑着罢。”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松了口气。
虽说这神符算是他继续存活下去的希望,但毕竟只是清原所言,而他自己却也没有体会过其中的变化,难免有所顾虑。
常人对于未知的物事,总是会有莫名的惊惧,文先生也不例外……而重要的是,既然自己这具本身,暂时可以这么苟延残喘下去,谁也不愿尽快死去。
“那便撑着罢。”
清原声音淡淡道:“你本来命不该绝,但如今死了,也是变化所在。放在此刻,就算你想死了,但我要将你杀掉,再抽魂夺魄,对我而言,其实也不是易事,毕竟你不是常人,若想要在你身上动什么手脚,一般修道人也办不到。”
他看似说得谦和,却让文先生心中想到了更深一层意思。
一般修道人办不到,但对于清原而言,虽不是易事,却也并非无法办到。
也就代表,他在修道人当中,也不是一般。
文先生心中念头转动。
这时,又听清原继续开口。
“以你的身份地位及权势,实际上在明里暗里,也不知遭遇过多少修道人,只是你气运厚重,他们对于你并不能任意出手,也是因此,你身居高位,却至今仍然没有真正面对过修道人的手段。”
“现在出手也无多少益处,便静等你将死之日,我再往你身上施法。”
顿了一顿,清原叮嘱道:“但是,将死之时,便暂作闭关,不要接见外人。”
清原没有说得明白,但文先生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
在别人眼中,他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甚至是直接濒死,但不久又重新存活下来,且生龙活虎,难免会引人遐想。
那便在大限来临之际,闭门不见外人,甚至梁太子也不接见……对外,便说有了一种治病之法。
过得几日现身,在外人眼中,也是得了治病良方,大有效用。
而实际上,他早已死了,仅是借体重生罢了。
“我自是明白。”
文先生点头说道。
清原平静道:“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文先生听出言语之中,略有深意,他默然片刻,蹙眉道:“这是何意?”
清原平静道:“用紫檀宝盒去西山一趟,此行本是隐秘,而你也做得滴水不漏,可消息终究走漏出去了……半途之间,有三十余白衣军暗中袭杀,本座倒是想要问你一声,白衣军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文先生眉宇微皱,道:“此事,并非是我所为。”
清原淡淡道:“你没有说谎……”
接着,又听清原继续说道:“但泄漏消息的,的确是你。”
文先生眉宇一挑,道:“我并未泄露此事,你这话又是何意?”
清原笑了声,似乎有些冰冷,说道:“你连自己都瞒过了,足见你这位文先生的本事,果然不低……你说得不错,你确实没有主动泄漏消息,但却曾经有过泄漏消息的想法,尽管后来收了想法,但是心中既然有着这点念头,那么在言谈之间,难免要有端倪,可是如此?”
文先生顿时沉默,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虽说并非主动泄露消息,但只要你有了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念头,尽管只是一闪而收,已经打消这般想法……但既然念头浮现在心底,或许有意无意之间,或许便会有所端倪。
这一点,他并不想要否认。
不久前他派出叶独之后,确实有过将此事泄露出去的想法,一是为了梁太子的另一层布置,另外也是探一探这位清原的本事……但不久后,也就打消了。
其实在他心中,也并未觉得,当时就只是闪过这么一丝念头,便会泄露了许多事情。
他更是未有想到,就这么让清原知晓了。
文先生沉吟片刻,但没有开口,只是心头有些念头转动。
他想到了另外一层。
当时救下叶独的黑袍人,或许就是这位清原。
那么此前,清原作壁上观,任由叶独等人死伤惨重,也算是个下马威了?
“倒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文先生心中这般想着。
……
洞天福地之中。
清原看着古镜当中的文先生,眼中有些冰冷之色。
许多事情,他对文先生,没有什么隐瞒。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确实是能一直盯着这位梁国的大人物……但在叶独临近西山时,他聚精会神,寻求机会,心中想着如何才能在守正道门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无踪地把九道神符送出去。
这些谋划,颇为重要,他便收回了盯着文先生的一缕分神。
但就是清原,也不曾料到,就是这么一个缝隙,便让文先生泄露了几分端倪。
更未有想到,也就是仅仅泄露了几分端倪,便葬送了数十条大好性命。
“你太不安分。”
清原沉声道:“但这……将是最后一次。”
“一天十二个时辰,本座将会一直盯着你。”
“本座曾经与你说过,你不会有什么隐秘的时候,你的一切都将在我眼中。”
“本座之所以如此严苛,便有几分关于这类事情的顾虑,但你如此行事,坐实本座此前所想,如今顾虑使得更深了几分,那么,你也莫要怪我盯得紧了。”
低沉的声音,传在古镜之中的场景内。
冥冥之中,落到了南梁京城文先生府上的房中。
……
房中。
文先生握着这黑色神符,眉宇微皱。
他听出了清原的震怒之意。
但他也只是以为,自己不太安分,使得对方心生怒意。
至于其他方面,对于上位者而言,往往是会忽略过去的。
“当年梁帝病重,太子掌权,那位王将军该是反对之人……尽管这些年太子没有对他发难,他也心有惴惴。”
文先生微微皱眉,心道:“这也是个精明的老狐狸,看来是跟陈芝云有着不浅的来往……”
当时他心觉那仅是个空盒,不甚紧要,为了太子殿下的一些重事,便想引去这王老将军的目光,任他耗费手脚及眼线,去查探此事,或许会忽略太子在京城的动静。
除此之外,也是想着要以此试探清原的本事,一举两得。
但这般念头,当时只在心间绕过,便即打消了。
未想这姓王的这厮看似鲁莽,着实心细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