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潘建国匆匆离去的背影，作为二航的总负责人，顾诵风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硬着头皮向杨卫平说道：“杨主任，飞行员弹射逃生测试，是不是可以等下一轮试飞再测试？”

杨卫平沉吟片刻，眼神凝重地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这次定型试飞之前，我们进行了多个项目的单项试飞测试。”顾诵风正色说道：“从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我们制造出来的第五架原型机了，前面四架在试飞的时候都出现过不同技术方面的问题，这一架，是我们总结并改进了所有的问题后，生产的定型样机。

我们的特级试飞员尹玉焕同志，用他飞行经验和技术完成了这次综合性的全面测试，足以证明，这架样机，已经可以最终定型！虽然还没有进行过飞行过程中的真实弹射测试，但我们在地面的时候已经进行过一百多次的模拟弹射，我有很大的把握，歼十大鹏鸟上安装的弹射座椅，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ts78型零零弹射椅，是我们仿制美国gru7a弹射座椅的一款非常成熟的产品，所有的零部件都实现了国产化，而且，这也是一款通用型的弹射装置，在我国最新推出的强五b1，强五b2，fc1枭龙三款战斗机上都有进行过多次成功测试。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这次综合性全面测试目前已经圆满完成，机内黑匣子里记录的各种测试数据对我们来说太珍贵了，为了防止万一，我郑重请求，让尹玉焕同志停止弹射测试！”

“杨主任，我觉得顾总师的理由非常充份。”管德在一旁补充说道：“ts78零零弹射椅，一航、二航、三航、四航都有进行过真人弹射测试。众所周知。真人弹射实验，也是存在各种不可知危险的，尹玉焕同志作为我国为数不多的最优秀的特级试飞员。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了无数次的不同机型试飞，为我国空军建设作出了太多的贡献。因此，我郑重请求，不要让尹玉焕同志来冒这次风险！”

杨卫平默然地抽着香烟。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拍脑袋决定，确实有点欠考虑。有点草率。

这次试飞，已经进行了综合性能测试，如果他非得坚持进行最后的真人弹射，等于是在用试飞员的生命来追求他所谓的完美。

或许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有些事，还是得考虑具体的实际情况。

习惯了在航空系统一言堂的杨卫平。对于能听到不同声音发出，尽管心理有点不太舒服，可他知道，顾诵风和管德所言在理。

大约过了三分钟，杨卫平拿起无线电话话筒。严肃地说道：“尹玉焕同志，我是杨卫平，这次飞行，你的身体已经是在超负荷的状态下完成了所有科目的测试。鉴于真人弹射的危险性太大，我收回我刚才的草率决定，弹射测试停止，马上返航！”

“杨主任，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我可以……”

“执行命令！”杨卫平打断了尹玉焕的坚持，沉声说道：“你是国家特级试飞员，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如果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杨卫平就是国家的罪人，返航！”

“是！大鸟一号收到，即刻返航！”

听到无线电里尹玉焕的回答，顾诵风、管德等人都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顾老，请通知潘厂长，不用搞人员疏散了。”杨卫平相当诚恳地望着顾诵风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我为我刚才的草率决定，向你们道歉！”

说完后，杨卫平郑重地向顾诵风、管德等人深深鞠了一躬。

“杨主任，您这样说，可就真是让我们无地自容了。”顾诵风赶紧上前将杨卫平身体扶直，“飞行过程中的弹射实验，是必须完成的科目，只不过这次试飞员尹玉焕已经是在超负荷的状态下完成了全部的测试科目，实在不宜再让他承担这个风险。我保证，我们的歼十大鹏鸟，在合适的时候，一定完成最终的弹射测试！”

“嗯！等飞机安全落地，这次定型测试，就可以宣布圆满完成。”杨卫平点头说道：“通过刚才的事件，说明我杨卫平不是神，是人，我有时候也有可能犯错误。因此，我希望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如果你们确定是对的，就一定要坚持真理，哪怕是跟我争得面红脖子粗，只要证明你们是正确的，我杨卫平绝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搞什么一言堂！”

“请杨主任放心，您的指示，我们一定认真贯彻，坚决执行！”顾诵风、管德、李明等人不约而同地眼显钦佩之色过宏声说道。

多好的领导啊！像这样能当众承认自己错误的大领导，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亲眼看到过了。

顾诵风心里暗自感慨不已。

记忆中，好像只有已经逝世的总理，一生中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坚持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原则。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天空中再度传来了涡扇发动机巨大的轰响，很快，这架歼十大鹏鸟从天而降，安全顺利地在混凝土飞机跑道上滑行四百多米后，稳稳停下。

杨卫平领着顾诵风等人出了塔台，亲着拿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庆功花环，为刚从机舱落地的尹玉焕挂在脖子上。

入眼这位已经年过四十岁的特级试飞员脸上隐泛的疲惫倦容，杨卫平不由暗叫一声侥幸。

歼十大鹏鸟的最大过载是9g！最小过载是2g！这种超重和失重状态中对人体产生的沉重负荷，对飞行员的身体素质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辛苦了，尹玉焕同志！”杨卫平热情诚恳地与尹玉焕的双手互握在一起，“感谢你出色地完成这次圆满的试飞任务！”

“为党和国家服务，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华夏人民解放军的最高职责！”尹玉焕肃然敬礼。

“说得好！正因为我们的国家有千千万万跟你一样的军人，华夏民族的伟大复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得了！”杨卫平大声赞道。

“哗哗哗哗……”机场上空响起的热烈掌声。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