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踏前浮步,掠空而来,袍袖连风,“呼呼呼”便是三掌拍出,他自是知晓沈沐川本事,故而这方才一抬手,便是自家绝学的精妙招式,只见这三掌连出,间不容发,但急缓相续,急中带慢,似缓实急,便是这“嵩瀑散手”之精妙所在,“嵩瀑”二字,便是他功劲精妙之方,所谓“嵩”字,实乃山岳之势,山势雄沉俯仰,屹立千古,恒然不动,便是这套掌法之中一个“凝”字诀。
然则“俯嵩仰嵩,雨濯云烘”,山岳虽万变宁定,然而山间云雾飞瀑却是时时而变,无一刻静止,所谓静中含动,动中含静,便是掌法之中一个“流”字诀。
这套掌法本是大巧若拙功劲十足,非多年感悟山水,心绪常宁而不可得,但谢玄晖多年虽沉心静卧,临风远世,却心中总放不下当年旧事,故而多年来功力自是突飞猛进,但于招意之间却是进境极慢,但饶是如此,以他如今功力,单是这开头三掌,足以震慑江湖之间八成高手。
却见风中三掌先后而至,轻重缓急各不相同,沈沐川也不由得大为赞赏,当即收剑在背,只以剑指点出,三掌力道先至,沈沐川便以三道剑指相候,不偏不倚各中掌心,力道、角度竟与这三掌分毫不差。
“这是天罗群星。”墨止盘坐在地,当初他看沈沐川演练剑法之时,尚不知武事,见了这一式天罗群星只道是剑法繁复精巧,剑点如星,但却颇有些华而不实之势,但如今观之,才深觉沈沐川手中之剑,是繁是简,是虚是实,已是全由一心掌控,要繁便繁,要简便简,自忖如今修为,虽已与数月之间换了天地,但如今看来,与沈沐川的差距却似仍不减分毫,当下心中一愧。
谢玄晖掌势受挫,却不过一瞬,旁人看得是个均势,但此刻掌心隐隐作痛,心中却是明了:“方才他若全力探指,我岂不是一对手掌都要被他点个对穿?”
心念至此,更不敢托大,拱手说道:“方才承你留情,随后过手,还望莫要迟疑。”
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副护手,说是护手,却非铁板钢甲,反而似是丝绸,似是软索,看着轻柔无比,一黑一白,缓缓套在手上。
胡开山一看,也不禁叹道:“连谢老鬼都这么认真,那我们几人,可不能大意。”
众人纷纷点头,一同上前,各摆功架,墨止此前见了胡开山与谢玄晖二人功夫,此刻这才终于得见余下两人,却见凌万道虽为腿魁,但却生得不过寻常身量,若非得知此人外号,是绝对想不到这人竟是腿上功夫了得,只见此人生得长方面孔,面无寸须,双眼如灯,鼻骨高耸,单说面相,倒颇为硬朗,此人一身打扮也极是简单,此刻左腿前压,右腿屈膝坳步,整个人身躯几乎伏在地面。
而那飞魁司马踏虚却是长发飘逸,脸色苍白消瘦,墨止看了心中倒也赞同:“这倒没错,若是个大胖子,轻功又怎得一个‘飞’字?”
司马踏虚呵呵笑道:“早就听闻,沈兄自创之步法‘斗转归尘’暗合星象百变,小弟听闻,早就想一较高下,今日倒圆了此梦。”
沈沐川说道:“当年便听闻‘踏虚幽影步’鬼魅万变,号称‘携鬼出渊而众判不惊’,小弟生来喜欢些神头鬼脸的东西,今日也当与阁下比个高下。”
司马踏虚阴冷一笑,低声说道:“稍待由在下与他施展身法缠在一处,他剑法再是通玄,想必也敌不过诸位高招,介时他没了身法臂助,便如笼中鸟雀,何愁不胜?”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方才沈沐川略施身手,便已破开谢玄晖三掌威势,二人虽皆未尽全力,但已然不可小觑。
司马踏虚忽而叫道:“请赐教!”
却见此人长袍一扬,飞身前跃,低掠虚空,便已欺近身前,方才谢玄晖突起发难,步法已迅捷无伦,但比之眼前司马踏虚,仍是落了下乘,此人于夜空中好似鬼魅,招展飞扑,沈沐川眉头一皱,左足稍点,身躯急纵,陡然间已消失眼前,司马踏虚见这蓄力一击径自打空,来不及惊疑,轻功比斗,原就是电光火石,口中当即大喊:“半空!”
然而他话语方毕,却听得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笑意:“我何曾便在半空?”
司马踏虚凌空将腰身硬生生一扭,却见沈沐川竟贴在身后,相隔不过数寸,他大叫一声,身呈弯弓,斗篷逆拂,便要将沈沐川卷在其中。
然而却见沈沐川始终负剑在背,不动兵刃分毫,任他斗篷及身,裹挟一团,司马踏虚冷冷一笑,这一招原是他杀人手段,原来斗篷之内暗悬利刃,但凡裹身其间,即便是得脱而出,也少不得挂彩负伤,他只见一招得手,不由得格格怪笑。
可他未曾多笑几声,耳畔却传来胡开山高呼:“司马兄弟,小心呐!”
司马踏虚心中一沉,眼眸再瞥,竟是斗篷原来空荡荡地落下,全无一物,此前沈沐川便是在斗篷将至未至之时,再退一旁,此刻只见他身法快绝,已撤身在侧,横起一腿,直踢面门,司马踏虚毕竟是多年江湖高手,连忙横臂一挡,只觉一股绵绵力道透体而来,虽不似江湖大川那般汹涌难当,却也浑身剧颤,倒卷而出,幸得他轻功高绝,半空中击地卸力,连翻数个筋斗,这才堪堪停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