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读到此处,心中暗想:“这想必是孟云亭谷主当年所行事迹,枯守寒谷镇守一方,当真是盖世豪侠之举,若是要我独守一地,我怕是做不到。”
却见余文写道:
“及余弱冠之年,北狄扣关,盗匪逞凶,官府束手,百姓罹祸。惶惶然似衰草迎风,昏昏哉遭毒泷恶雾,终日惧焉,岂有所望?余既习武用剑有所得,当仗剑凌恶,扫荡诸邪。乃取谷中寒铁皓玉所铸双剑者,一名‘饮冰’,一名‘拂雪’,双剑互取剑心半寸为凭,同生共死,断无舍离。神剑既成,余持饮冰剑纵横万里寒霜,斩诸邪,退北狄,莫可当之,斩杀匪首七十三,踏平邪患宗门十四道,是故关内悉平,无所患矣。”
孟雪晴忽然说道:“原来谷中饮冰拂雪双剑却是云亭先祖所铸,只可惜这双剑当初现世一时,饮冰剑亦随着云亭先祖失踪而遗落世间,倒地失落何处,却不知晓了。”
“北狄凶恶善战,余自退至寒谷,狄兵悉至,余率军退入深谷,敌寇紧追,而谷中朔风起处,风力万钧,群戎荡平,唯其奴首宇文渊,与余相争四日,终使饮冰剑贯其胸,雪狼夺其身,饮冰剑失落深谷,唯存拂雪一剑,孤苦哀哉,余之过也。”
“如今伤重难行,乃却之于此,流芳崖中得沉澧泉水,盖神迹也,合地脉热力,寒天冰气为一体之用,常人难忍其温,入水即闭塞如牢,水沉如铁,寒暑阴阳交替侵袭。余既身死此地,躬自思之,毕生薄有所成,未堪全废,唯念心中尚有一诀心法留存,可使浑身气脉化为三道,三气同行,九倍其效,然此法异想天开,需得三家玄妙内功傍身而不死,修此法时,得阴阳寒暑之力为臂助,气息笼归强压使然,方可成之,然世间岂有人得此殊遇乎?盖此法奇幻妙想,不过虚妄,余心哀之,乃刻法泉底,有缘人得之修之,或遗之弃之,自天命也,余既成此法,即自绝此地矣。
寒叶千秋不落,飞剑涤荡,万法殊归”
两人读罢此文,心中各自惊诧,孟雪晴缓缓呆立,忽而双眸中泛起泪水,低声说道:“先祖以一军之力抵抗北桓,竟以身殉国而死,外界不知其踪,还说他逍遥天下,不知死在何处,现在看来,倒是我们这些做后人的,将先祖大人看得低了,先祖大人这般一天一地的豪杰,雪晴必定终生感念效仿。”
墨止上下打量了这洞穴一遍,说道:“先谷主的的确确造福北境苍生,可这后半部分的铭文,雪晴妹子你可看懂了?”
孟雪晴阅读片刻,自孟云亭斩杀敌首而后的文章,却看得不甚明了,她也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懂,先祖好像是在流芳崖中见了什么泉水神迹,只是我不曾入过流芳崖,不知其中隐秘,而最后一段所说,倒好像是一门武功心法的雏形,没有记载心法口诀,也没有记载如何修炼,想必连先祖亡故之时,怕也不曾琢磨出来,但看着先祖所载,这门功夫可得九倍于常人的修炼速度,这等神功,岂是世间可得?只怕这雏形也难以成真了吧。”
而墨止看在眼中,却盯着那几句铭文,心中暗暗念道:“‘浑身气脉化为三道,三气同行,九倍其效,然此法异想天开,需得三家玄妙内功傍身而不死,修此法时,得阴阳寒暑之力为臂助,气息笼归强压使然,方可成之,然世间岂有人得此殊遇乎?’若说身具三家玄功而不死,这不就是我如今境况?若是此法真的可行,这倒不失为解决我现下内伤的一种思路,只是按照孟前辈所言,若要依此法成事,还需流芳崖中某处泉水神迹相佐,只怕我今生也难以企及,又何必徒增烦恼?”
他想到此处,心中希望骤生复灭,可现下早已习惯了生生死死之间的经历,反倒也不以为意,他心知若是自己开口对孟雪晴请求,她必定会与宗门力争让自己得入流芳崖疗伤,但随即心中想道:“流芳崖乃是寒叶谷禁地,非掌门谷主不得入,雪晴妹子若为我与宗门开口,届时大家都下不来台,我何必要在此生最后一点时间,让他孟家再生矛盾?我死则死矣,此等事情,断不可为。”
孟雪晴看着墨止面色时而欢喜,时而失落,也不由得一阵起疑,正待问询,忽然耳后传来一声凄厉嘶吼,她未及回眸,已是听得利爪踏地,疾驰而来锐利风声,只听得墨止大叫一声“雪狼”,已是率先拦在自己身前。
孟雪晴忽然回身,只见一只硕大雪狼已是自背后扑将上来,此地已是深入寒叶谷腹地,这雪狼亦是比方才宇文玦撼斗的三只更是强壮高大,已是有一人来长,此刻目眦欲裂,双目通红,寒牙森森,闪电一般窜了上来,墨止将孟雪晴拢在身后一同侧身,雪狼来得甚是迅捷,扑入洞中,墨止叫道:“这铁牌先行借用!”
孟雪晴尚未反应,墨止已是探手将那铁牌抢在手中,用作武器,而雪狼虽一击扑空,却不稍停,返身便又扑了上来,墨止踏前一步,铁牌早已点了出去,可忽而此刻,丹田处猛地炸起一道痛楚,竟是旧伤在此刻猛然复发,霎时间浑身气脉好似针扎一般,墨止一声痛哼,立时便跪倒在地。
孟雪晴见着眼前形势大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竟一把夺过铁牌,抢在墨止身前,手中劲力一吐,运用的正是孟家剑法之中极是精奥的“寒秋剑劲”,却见那铁牌尖角一侧微微颤动,化作十数个幻影,一齐点向前去,那雪狼扑得极快,一时不及停止,竟一头便撞在那铁牌之上,铁牌尖角虽隔了数十年光景,仍十分锐利,径直便把一颗狼目戳得鲜血淋漓。
雪狼吃痛,猛地一声咆哮,虽受了重创,却也凶星大发,抬爪一挥,便朝着孟雪晴胁下抓了下去,霎时间孟雪晴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自家胁下竟已是鲜血喷薄,墨止一见,心中猛然间生出怜爱疼惜之怒,大喝一声,将身体痛楚竟也置之不顾,站起身来抬手便推,径直又将铁牌整个儿打入雪狼头颅之中。
这一下铁牌入脑,雪狼登时摇摇晃晃的呼啸几声,便即横倒在地,奇绝而亡,待得墨止回国身来,却见着孟雪晴也早已倒在原地,腰肋之处,渗出道道血丝,显然那狼爪已是将她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