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桓山巅,金阙峰前。
这一日,正是御玄宗门内大较的最终一日。
御玄宗门下诸弟子早恭身肃然,各自按着不同师承门庭,各自立好了方位,御玄宗立派之初,原有七脉传承,然而天时不与,传承数百年间,因着江湖仇杀及各宗隐秘,竟是绝了两脉,原先重桓山七峰并起的景致也是再无所见,及至今日,也只剩下了五脉师传至今。
而五脉之首,自然便是这主峰金阙峰之一脉,这一支脉络,门下弟子禀赋最是上乘,门下长老亦是集全宗之先,便似那日头初升,率先照耀到的一座山峰,便是金阙峰,所谓「金阙朝阳紫麟开」,说得便是日头斜照,映得此峰恍若鳞甲喷薄一般的雄伟胜景。
除却金阙峰这一首脉,余下几脉,倒没了明确先后,反倒是依着门下人丁兴旺与否,各自并排站定,除了金阙峰之外,人丁最为兴旺的,便是那齐云峰一脉,齐云峰紧靠金阙峰左首,乃是重桓山间第二高峰,其首座长老田烛,为人性子最是火爆豪烈,每逢下山,必斩杀妖邪之辈,声名远播,赶上近些年来,掌教真人辜御清深居简出,极少再问江湖事,反倒是这位田烛长老,名望扶摇直上,近些年来,慕名拜师之人络绎不绝,其中更不乏根骨上佳之才,因而这齐云峰的地位,亦是在不觉之间,攀升了上去。
再列其次的,便是灵武、霜竹两峰,灵武峰首座谷道梁为人讷然不善言辞,做事低调谨言,门下众弟子也是随了他的性子,个个不言不语,但这一脉虽是不显山不露水,却是真金敛于石中,若论及门下弟子功法修行,即便是金阙峰也不敢说十成十地便有把握胜之;再说那霜竹峰,则稍显特殊,只因其门下弟子皆是女子收徒,首座宁若芙当年乃是御玄宗门下第一女侠,年轻之时泼辣勇决,不让须眉,眼下门内长老,说起来都是她当年师兄师叔一辈,却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曾被她追着满山乱跑,众人从来疼爱这个小师妹,即便是数十年后的今日,这位宁首座一个横眉,即便辜御清真人也要苦笑着出来打个圆场。
五脉之末,便是玄岳峰,玄岳峰多年来虽也峰高万仞,但却位处最末,极难攀登,自古便有「登玄岳不若憾天」之说,兼之这玄岳峰一脉首座雍少余自家剑法虽是高明至极,但玄岳峰武功却是五脉之中最为艰难精深,若非资质奇佳,即便是名师在侧,到了一定境界,也再难寸进,故而这一脉人丁最是稀薄,多年以来,雍少余门下弟子仍是屈指可数,论及门人武学造诣,更是大多庸常,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门下大弟子方泊远,四弟子杜泊浮还算有些进境,雍少余本身脾气古怪,这一番门内人才凋零,更是惹得他日日紧锁眉头,旁脉弟子见了这位师叔,更是无一人敢多说半句,纷纷绕路避开。
「掌教师兄今日莫非还不出关吗?」
田烛呷了一口茶,又望了望头顶日头,寒冬虽过,但这月份里,即便日头尚足,也不免担心着门下弟子禁不住峰上料峭,便开口问询。
而此刻立身在金阙峰最先的,便是门内司掌门规刑罚的长老三云道人,他素日里为人极有威势,又是执掌门内赏罚,故而御玄宗八百弟子,哪里有人敢对他大呼小叫半个字?也只有这五脉首座之一的田烛最是不吝,语气之中也丝毫不见半分忌惮。
三云道人笑道:「田师兄有什么可着急的?大较定在辰牌时分,尚且不到,今日乃是门内大较,角逐的是我宗门五年之内功夫最是精纯的弟子,如今弟子尚未到全,掌教师兄未至,怎的田师兄倒先坐不住了?」
田烛抬眼望了望峰巅东首的一座八角铁楼,冷冷一笑,道:「什么弟子尚未到全,要等的,不过只有那姓徐的小子一人罢了!不是我说,掌教师兄对那徐浣尘业太过偏疼,他不过......」
他尚未说完,却只听得霜竹峰首座宁若芙忽然冷冷开口:「田师兄今日话多得很,带着这么多弟子,还是少说些话为好,若是待会说错了话,会错了意,怕是在弟子面前,也跌下面来。」
田烛性子虽烈,但心却机灵,自己话一出口,已觉出不妥,再看宁若芙,虽冷着一张面庞,但日头朗照,面颊如玉,浑似当年那颐指气使的飒然女侠,当即按住心头气,硬挤出一丝笑容,道:「宁师妹说得也是。」
他话语虽罢,目光却仍死死盯住那八角铁楼。
只见那铁楼楼高十数丈,分作九层,隐隐藏于古木枝丫之间,其门楣之上竖着一块残破不堪的木牌,上书「瀚海阁」三个大字,年深日久,三个字已极难分辨,但这瀚海阁之名,可说是天下皆知,御玄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靠的不仅仅是当年正魔一战之中的赫赫战功,还有一点,便是门内瀚海阁中,广备天下武学典籍,其中珍奇绝学可谓浩如烟海,若是门内弟子资质奇佳,又有卓越表现,便可入瀚海阁阅览典籍功法,往往三五日的光景,武学境界便有突飞猛进之功,御玄宗自立派之初起,入瀚海阁的门槛极高,便是当今掌教辜御清,亦是凭着当年正魔一战之中出生入死,方才得了入阁十日的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