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群雄,却不约而同地盯着薛焕的右手看——薛焕,谁敢参与周转轮回剑,你便不会放过谁,可眼前此人是饮恨刀林阡,你该如何实现你承诺的“不放过”!?
情势紧迫,众人心头只剩下独独一个期盼:薛焕会否出刀?!这期盼,曾令多少人望眼欲穿没有得见,而这期盼,要小心翼翼地盼啊……
这敌人真的很了不起,他不像别人那样来势凶猛却被你的刀杀害,他不动声色引你去挑战而你未必有这个资格挑战得起!可是不过他这一关,轮回剑永远都不会安妥!
然而,薛焕从适才到现在,竟然没有流露出半丝出刀的意愿,而是深锁着眉头,他显然也觉得抵触,他比谁都清楚,不出刀就夺不了剑,而夺剑是他的使命理应赴汤蹈火!却究竟是一种怎样强大的力量,在牵制着这刚硬勇武的王者薛焕犹豫?!难道现在他还要权衡什么轻重?他不知林阡可怕吗?
“叶文暻,倒是找到了一个最大的靠山。邪后,你的魔门,为何如墙头草般,被气势吓怕了吗?”叶不寐体会到薛焕不愿出刀,此情此景,敌众我寡,当然要去打算林美材的兵力。
何慧如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对邪后的怜悯,从前的邪后,虽然与正道武林为敌,却不能容忍金人插手南宋江湖内乱,可是现在,力不从心。身不由己的邪后,无从逃躲这个尖锐矛盾,到底是屈从金人,还是固守原则……
正自思忖、尚未作答的林美材,忽然察觉脑后劲风急扫,下意识一闪而过,转身出刀自卫相拦,却看那来袭者白衣飘然,眉目如神,步履轻盈,剑意如丝,端的是剑中高手,人中龙凤,然则这英姿俊朗的年轻人,似乎对邪后尤为不满,还分明面带怒容!
邪后适才与焱老比斗已久,体力耗损未及恢复完全,一时不能占得上风,且这少年来得突然,邪后难免猝不及防:“是你?!”
何慧如激动地在吟儿耳边叙说:“对,盟主!就是他!慕容白衫……”
吟儿一愣:“慕容……白衫?”可是这慕容白衫,为何像一个故人?!
阡刚刚定神,猛然却失神——那白衣少年,似乎是慕容荆棘阻拦不果之后提剑对林美材施加袭击的,适才局势紧张,没有人可以注意到他,他袭击林美材的原因很明确,他的话里已经提及:“向棘儿道歉!你脏了她的衣袖!”
显然,适才林美材为了开箱而不顾一切把箱子往人堆里打,正巧落坠慕容荆棘身边,幸好没有性命之忧,而只是脏了她的衣袖?
可是,无暇去关心他话中理由,阡的吃惊与错愕,忽然轮转为一种欣喜若狂或悲喜交加,这声音,听了十几年,上次模糊,这次却清清楚楚,太熟稔,而这身影,这剑法,这容貌,他几生几世都不能忘!宋贤!?
这个人身上不只是有宋贤的影子!这个人……不正是宋贤吗!?活脱脱的宋贤啊!
“不必……不必道歉……”慕容荆棘一反往常,忧伤地上前来要把他劝住,语气柔和,目光中全然爱怜。
这一幕,着实将群雄震慑,但凡认识杨宋贤的,无一不觉得那根本就是宋贤!相貌身形、气质神态,无一不与杨宋贤相合!而令人吃惊的,又岂止是他和杨宋贤的惊人巧合?
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还活着?如果他活着,又为什么会为慕容荆棘简单的一次涉险而怒不可遏,为什么会因为慕容荆棘温柔的一句劝阻就真的动容,即使宋贤的确是情痴,出死入生只为红颜喜怒,可那个红颜,也不是慕容荆棘啊!可是说他不是杨宋贤,怎会和杨宋贤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即使吟儿和萧玉莲有八九分相似,甚至真的是同胞姐妹的长相,可萧玉莲的剑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冒充得了吟儿!而眼前人,他适才仅仅两三剑,剑中精髓,谁都立刻可以发觉——是潺丝剑的细腻精致啊!长相可以巧合,声线可以仿造,剑法,却是每一个剑客的印记!
时空错乱?阡一瞬惊魂,激动下马,已经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那一刻,真的可以把战场争斗全都暂时抛开,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拦住这个已经失散半年之久的兄弟!十几年的兄弟,错不了,就是他!他没有死,是钱爽道听途说,是村民眼见不实,是事情另有了转机!
“宋贤!宋贤!原来你没有死?!”阡一刀将他和林美材分开,喜悦地近乎失声,这么近的距离,无论如何也骗不了阡,他真的是宋贤,连出剑时候的小细节都没有变!
可是,阡迎来的,不是兄弟相认,而是眼前这白衫少年的一剑横袭——白衫少年,紧紧把慕容荆棘揽在怀里,眼神里是一种要对至爱的负责和保护:“你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充满敌意的语气。阡一怔,他不认得自己?陌路人的相逢,白衫少年怒气渐渐消隐,可是却在用疑惑的眼光注视着自己,从一而终都是疑惑!这样让人心疼的神情,竟然会存在于胜南宋贤之间?
“宋贤,我是胜南啊,你不记得了?和你从小到大十几年的兄弟,林胜南……”明明就看见少年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忧愁,阡下意识地觉得,宋贤是故意装成不理他,再前一步,却遭到对面少年再一次出力阻断,这少年,并没有承认他是宋贤,这少年最信任和最爱的人,显然是他怀中的慕容荆棘:“棘儿?他叫我什么?什么宋……宋贤?兄弟?”
白衫少年蹙眉问,不管他是不是装,都是对阡最残忍的惩罚。
慕容荆棘唇边带着得胜的笑意抬头看了看阡,大声告诉这少年:“不,他不是你兄弟!”
不是兄弟!?七月十七之后,宋贤对胜南的宣判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四面受敌的轮回剑,陡然失去吸引和效应。死而复生的九分天下之杨宋贤,他的出现,颠覆了这场对决。
蓦然,瞠目结舌旁观的抗金联盟和黑暧昧道盗匪全都炸开了锅:“那不是玉面小白龙吗?”“怎生会复活?”“真的是杨宋贤吗?他不是已经?”“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他一定是弄虚作假!他不想认林阡罢了!”“可是,和慕容荆棘怎么会?”“他想躲林阡吧?”七嘴八舌,窃窃私议,原先紧张的箭在弦上,顷刻间烟消云散。叶文暻也略微领悟出了些什么,沉默旁观,审时度势:事已至此,混战亦难以再被触发。
不止双方手下偃旗息鼓,就算各自主帅、一众高手,也没有继续哄抬战势之意。叶文暻环视四周,那林美材虽然是女流之辈,却断没有趁人之危偷袭之意,在这种关头,没有再以落川刀向林阡复仇,也许是没有把握,又也许是有她自己对敌的原则,原因不得而知,结果却只有一个——在薛焕林阡都在场的情况下,邪后林美材没有夺剑的第一等资格。
而最棘手的敌人薛焕——叶文暻转过头去,意外地发现,薛焕竟也凝眸望着林阡和杨宋贤的方向,这个最棘手的敌人,如果没有看错,此刻他的神色里,明明有一丝灰飞烟灭的怆然——薛焕也夺不了剑,适才林阡试探过他,他根本没有出刀的意愿,然而只要林阡在一天,薛焕就妄想再凭威严和凝聚力夺剑,因为林阡已经有拆除他威严和凝聚力的能力!
事实上,叶文暻也早看出另一个玄机:薛焕,真不简单,他刚刚若是出刀,就是把林阡的地位公然提升,就等于承认了对手已经强到了这个程度,双方士气,显然一增一减……这一刀的较量,又岂止简单一刀……出刀不利,不出刀也未必有利,这种两难抉择,也只有薛焕敢这么轻拿轻放。只不过,这个会令他薛焕两难的局面,除了林阡谁设?!叶文暻突然有些疑虑眼前情敌的实力:难说刚刚林阡的挑衅是不是故意,薛焕不仅是被他挑战威胁,甚至适才已经在被他设计逼迫……
骤然,却明白黔西是最安全的地方。太多最危险的夺剑大敌聚集此地,只会相互制约相互胁迫。叶文暻一笑,他早就明白,越往西来,障碍越多,障碍越多,轮回剑越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