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吟,我有话要对你说!”天骄猛然间说出的这一句,充满了挑衅和敌意,惊了在场每一位,以至于适才的和平骤然中断,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虚怀若谷的天骄,对谁发过这般……脾气……
“天骄……说……什么?”吟儿迷茫地看着天骄,微笑还在嘴角没有消失,一双大眼睛里充满着疑惑。这一问,问得小心翼翼。
阡知道天骄要说什么,被气愤填满了内心和脑海的天骄,一时忽略了自己先前对他的威胁,要在众人面前即刻揭穿吟儿有关她的身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允许这样!阡即刻将惊呆原地的吟儿一把拉到身边,二话不说直接就吻她,背对着天骄他无所谓天骄现在的心情,只想要提醒天骄,眼前这女子,对我来说何等重要!
阡抱住吟儿就吻的举措,愣是谁也无法料得到,换作平时,也许围在旁边看看还会道几声好烘托一下气氛,可是现在站在一旁的人都傻了一样站在一边丈二摸不着头脑。片刻,海掐掐祝孟尝的臂,得到一声尖叫才相信,这是真的。
莫非、范遇等人也僵在那里,此情此境,该鼓掌呢,还是该窃笑,或是理智地退出去?柳路石陈更是好生疑惑,天骄和林阡,今天都是怎么了?
吟儿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哪里料到适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怎……怎么了……”茫然地看看阡,又看看天骄,不解何故。
“天骄是跟你开玩笑,天骄想对你说,让你在延期的这些日子里,看管好我。”阡微笑,“这一个月,我林阡,就交给你凤箫吟管制约束了,是你一个人的。”对吟儿是幸福的言辞,对天骄却是胁迫的内涵。
“延期,一个月?”柳五津一愣。
“这一个月,短刀谷的诸多军队,不该再为夺权备战,而应当去陕西助越野抗敌。”阡已经忍到极限,冷硬地说,斩钉截铁,不容辩驳,“盟军暂时止于川东休整,不予作战。否则,一定有不必要的消耗。”
不必要的消耗,当指内耗。不知道柳路石陈听见的时候,听不听得懂。
其实他已经腻了最近纠缠的一切。
如果还选择不变的僵持,川北之战必定还有变数,林家军今天说同意延期,明天又会出现另一个呼声说不延期。盟军可能也会被这种情绪传染。越想把矛盾消解得无声无息,越会出现新的矛盾。
唯一的方法,只能不再僵持,冷硬决绝地解决一切。像今天这样撂下狠话,没有转圜的余地。阡要交待的一切想必已经很清楚:在这一个月内,柳路石陈,没有谁可以动抗金联盟一家军队,不必指望把盟军搬去短刀谷掀起内战。延期只一个月,已经是足够的宽限。
今夜之后,柳路石陈理当会发现他们的行动失败,当然,越野山寨这场闹剧他林阡会想办法大事化小,只不过给柳路石陈一些内心惩罚罢了。当柳路石陈明白了今天他为什么如此狠硬之后,理亏的他们显然会做到令行禁止,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反思。
然而,天骄会怎么做,却是阡一时半刻根本不能想到。
危机四伏,阡心中显然有太多后顾之忧,关于吟儿的身世,他不是不害怕,害怕人群一散开,天骄立刻就把真相说出来。他甚至看见每一个别人,都感到这个人看吟儿的眼神有异。静下心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过虑了——天骄的心情,一定和他一样——怕对方做出一个自己无法应付的举动。
就这样被牵制着,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半天之内,眼神都找不到一个交汇点……
傍晚在河畔观天时,这里只剩阡和吟儿两个人。
夕阳在静默中等待死刑。
空中的浮云被夜促黑,当落日终究拖成一线白,惟余的光亮便沿着川东山脉的轮廓伸展开去,向西、向北,无须千万里,短刀谷领域。
他们都希望他成为那里的新主人,新君归来,夺权复位,而他,竟为何摒弃了他最初的理想?也许他们会说,是他变了,也许说他变得自私,也许说他变得怯懦,也许说他变得杞人忧天……
可是,是他变了,还是理想变了?吟儿明白得很,只听过一次党派之争的她都体会得了那种严酷,何况像阡这样,几乎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之后……
“短刀谷的派系之争,是不是很激烈?”吟儿问他,“我听你今天对几位前辈态度冷漠,竟不容辩驳……”
“嗯,所以我必须把几位前辈最近带来的人马都赶回去。得趁着他们现在同意延期,对他们施压,迫他们回短刀谷好好正视个中利害。”沉思中的阡微笑着侧过头,向她解释,“川北之战,不是说打就打的,草草入局,只会互损实力。”
“可是,奇怪的是,天骄好像把矛头对向了我,难道是误以为,你为了我不去川北?”吟儿奇问,“这川北之战,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我其实很期待打的。”
“喔,他是怪你没有好好看管我。”阡一笑,“他为了今天楚风流遇刺的事有些误会,觉得我不该在大婚之前还跟别的女人见面。怪你太放纵我了。”
这个充满善意或恶意的谎言的世界,唯独吟儿是真挚的单纯的,可是吟儿却总是相信别人。此刻她微笑着摇头:“天骄真是狗拿耗子,你我之间的事情,关他什么事啊?!哦怪不得了,难怪你立刻就……”吟儿想起那突如其来的一吻,面上绯红,低下头去,“原来你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做给他看啊……”
阡微微笑,不置可否:“好像大嘴张那边,又有了些新传言,我……也不能制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大嘴张说的那个‘金宋之分’的段子?我都会背了。”吟儿笑说。
“那些传说,你听见了也不必去管。我对楚将军,真的只有赞赏和钦佩,即便忽略金宋,也与情爱无关。”
“我明白。胜南命中本就不止我一个重要的人。像当年一样,肯为玉泽姑娘独身闯入点苍,敢为云烟姐姐不惜背离联盟,现在愿为楚将军而坚决忽略金宋,这些事情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林阡,便是我爱的那个林阡。”吟儿微笑看着他。
阡不禁一怔,不得不为吟儿这句话而撼。那一刻,郁积在心中多日的紧迫感尽数释怀,化为一声长叹,忽然就把吟儿揽在怀里,抱紧了不松开,很久很久。乱世,无论血雨腥风,还是尔虞我诈,只有和她一起的时候,才是自己可以完全放心,可以完全真心的时候……
在这个本来心乱如麻的夜,得到吟儿这样一句理解的话,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就算天下人都来逼迫他负吟儿,那也是天下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