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那铁木真,攻西夏的目的自然不止掳掠,我走这一步,一是要试探西夏本身的国力、二则试验两军对战、攻城之术,以备日后攻伐金国。然而这些,因西夏败这么快这两点一概未曾达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有两种可能的做法。”完颜永琏说,“第一种可能,西夏确实弱小、不足为虑,我可先放下它、而换个目标、试探起金朝的河东或西京。”
“故我国河东、西京必须稳定,以防铁木真下一步入侵我国。”仆散揆点头。
“第二种可能,西夏军是猜中我铁木真的意思铤而走险、故意不战,则我需继续往西夏腹地深入,直到西夏真的给予回击,兵将离城,两军对敌。”完颜永琏说。
“在这第二种情况下,蒙古军虽已撤离,却有可能再回西夏,这次就未必只限于沙州瓜州了,或许河西地带,甚至都城。”仆散揆会意。
“而届时夏蒙再战,因前一战西夏惨败,洪瀚抒虽气恼却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选择回国赴难。”完颜永琏道。
“王爷把林阡送出了我们的视野,也试图送进铁木真的视线。”仆散揆恍然而笑,联系到了洪瀚抒和林阡的关系。林阡终有一天会和铁木真互相发现。
“现下这两种可能五五分,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完颜永琏叹了口气,“我何尝不希望他二人能够见面?这二人,我都费尽心力不能铲除。”
仆散揆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都是后事了。
放眼山东红袄寨,大规模战役已然消隐。铁血烟云,恍然去远。
盟王盟主离开已有数日,红袄寨中的群雄,从最初的空虚、心慌,也渐渐开始平复、习惯;找准方向,强化意念,维持这失而复得寨子的正常秩序;逐步地,山东义军俨然已先后走上正轨,济南、泰安、益都、潍州、沂蒙、密州、胶西、德州……渐次壮大,日新月异。
这世界,原就不是少了哪个人就无法进行下去的。何况,又不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杨鞍他们都持有同一个信念,下次见到胜南,必要给他看见一个既坚稳又强悍、任何方面都堪比短刀谷的红袄寨,红袄寨的据点范围将重新覆盖北方诸路,不仅重建起先前失落的,更加要同鱼张二等人融汇一片全新的。
厮杀声远了,蝉鸣声近了。
夏季的泰山多雨,冲走了好些烦闷和苦痛。天晴后,走在山中的石阶上,看着远近青山绿树,呼吸人间新鲜空气,耳边传来民歌,脚下鱼虾畅游。一时间也竟忘了,这朴素平凡的画卷里,曾染了多少的生离死别。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儿童,家舍曾毁灭纾难,鲜血也浸透衣冠。
江星衍最近一直在徂徕布防,间或也会回泰山来看看,将来的几十年,他都决意不返川蜀,要一直在这里,守护着姜蓟的家乡。箭杆峪之战那晚,血雨腥风历历在目,姜蓟坚毅的容颜自也一生不忘,星衍这条命是被他换来因他重生,自然要帮他好好地活下去,如今就是一个开始。
隔着雾霭去回忆,天外村、扇子崖、箭杆峪那一路的青涩懵懂,太多人,太多事,看不清的眉目,记不清的语言……依稀还记得那时的少年少女们都饶有兴致在林子里比武,臂翻扣提,点刺撩挂,搬杀扫追,兵刃声响彻山天,主母和祝将军他们就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一不小心,谁都成了故人。
但最重要的,是留在心里。
“姜蓟,好枪法!”树影后,当时的李全,撤枪对姜蓟说。
“承让!”姜蓟是他们所有人里武功最好的,可惜没能够看到林阡就牺牲。
“何以要这么辛苦地练枪?”清早星衍还惺忪着,就看到姜蓟在练枪。
“因为主母她说过,‘蝉鸣之前,必返家园’,不能空谈。”姜蓟抹着脸上汗水,笑得毫无心机。
“蝉鸣了,姜蓟。”战斗还远远没有完。星衍对九泉之下的战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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