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三观尽碎,百味杂陈!
“江河……”圣旨来如山倒,时间太过急迫,由于关系到更多天火岛人的生命,薛清越全然不敢对夔王违令,步履维艰地行到完颜江河榻旁,三缄其口,“主上的意思是,你虽然有用,但你有害……”
“呵呵……”完颜江河惨笑,颤抖的手攥紧毒药,目中含恨,一字一顿,“其实,也没有用了……”这些日子,完颜江河本就是命悬一线的,誓死效忠夔王、拼得一身是伤,未想得到这个结局……被晴天霹雳打中的他顷刻却看开了,怪谁,只怪我完颜江河一马当先浴血奋战耗得太厉害!
哐啷一声毒药落地,薛清越心情沉重、凌乱,竟没发现有人翻窗而入同时大喝:“江河叔叔,别喝!”
“灵犀……”完颜江河和薛清越先后循声,可惜她还是晚来一步。
“你怎来了!?”不同于完颜江河喜出望外却难以发声,薛清越厉声呵斥时顿然拔剑恐吓,既怕夔王府竟已崩溃到防线全无的境地,又因为素来爱护麾下、发自肺腑怕灵犀自寻死路。
但话音刚落,他就看见窗外的小胖子、百里飘云等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出阵了?那就好,不对啊,百里飘云不回宋军、来这里串门么!
慢着,岛主呢,有没有和他们一起出来?薛清越忍不住张望、寻觅范殿臣的身影……
“灵……”完颜江河不是嗓子哑了,而是喉咙堵塞,来不及唤灵犀一句,他就猛地呛出一大口黑血。
“江河叔叔,您怎这么傻!知道是毒还喝!”灵犀俯身给他驱毒,又急又惧,连连掉泪。
仅有的神智令完颜江河奋力推开灵犀:“快回宋军,这里危险……”他知道百里飘云才是灵犀的最佳归宿。
“我在阵中摔了一跤,后脑勺疼得慌,眼前总是您的身影,还想来问到底怎么回事……”灵犀呜呜地哭。
“有病那就赶快回去治!”薛清越蹙眉赶紧下逐客令,既盼范殿臣归来扶住夔王府,又恐他归来一怒之下斩杀灵犀。
“清越,我这一去,灵犀就拜托你照顾了……”完颜江河回光返照,看出薛清越内心向善,急忙求他,“还有,江海,也,请,抚恤……”他口中的完颜江海,是他三兄弟中排行最末,一早就被夔王府派去西线,其实在刺杀凤箫吟的行动中已出现过。
“江河,你当我专门收容贫乞!”薛清越噙泪,虽这样说,却已默许。
“江河叔叔,不要死!不要死啊!”眼见完颜江河脸上布满黑气,灵犀大惊,几欲疯癫。在这般强烈的情绪波动之下,原就晕头转向的她头顶如被斧头劈开,眼前一黑,痛不欲生,封印多年的记忆蓦然闪现,似开了闸的潮水汹涌翻腾——
那好像也是个阴雨连绵的天气、月黑风高的夜晚、充斥血毒的环境,一个尚且年幼的女孩儿抱着父亲的尸体大喊不要死,眼前忽隐忽现、忽断忽连的画面却都是刃上滴血的父亲的结拜兄弟完颜江河!
手腕的铃铛紧跟着响起,对灵犀而言却宛若当头一棒——画面猝然一变,竟是凶鸟横飞的密闭空间,范殿臣他何其残忍,将她那个和父亲一样宁死不屈的母亲锁吊狱中,任那些凶鸟一口一口地啄食她的血肉直至她痛苦死去。
母亲临终前为了要灵犀忘记所有残忍,才施咒将这些记忆封存在铃内。然而岂能不留痕迹?难怪灵犀天不怕地不怕却独怕乌鸦寻食……原还是浮光掠影,直到此刻,被这相似的打击一刺激,感情才像血那样汩汩地从灵魂深处流出来。
巨大的阴影一旦反扑遽然将灵犀压倒在地,以至于这一刻她不敢再对完颜江河施救。
讽刺至极,和父亲之死相似的打击,竟是杀父仇人要死!
“灵犀,你,你发现了……”完颜江河知道这铃铛声大作意味着什么,竭力凝视着灵犀,他和她一样满头大汗。
见他虚弱将死,灵犀心中一恸,机械性地又再给他运气吊命:“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杀父仇人,是纯粹的杀父仇人吗。
“西辽王室只留这一血脉,或许她对那位王妃的巫术能无师自通。”若非完颜江河求情,灵犀差点也没活下来。
“不错。西辽还有不少余孽,必须有人质或傀儡在手。”范殿臣这才答应。
这些年来,完颜江河活成了她的仲父,弥补了灵犀对父亲的琐碎印象。以至于灵犀常常会想,我好像还有亲人留在岛上?
“是的,灵犀,正是我杀的,因为我和你的父亲一见如故,可我,却枉顾了他的信任,暗算了他……这些年来,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哎,哪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补偿……”完颜江河苦撑着说了许多道歉,不多时就已满口是血。
“您撑着,我带您去盟军医,这龌龊的夔王府不值得呆!”灵犀救到力气耗尽,倏忽之间泣不成声。
“灵犀……看你活得好了,我总算,还能闭眼……”完颜江河一口气吸不进去,终究死在了灵犀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