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熙秦总算烧退,林阡吟儿方才放心。吟儿睡不着,起来独自凭栏,怅然接天上雪落,想父亲对流言相信几成、对她的憎恶究竟多深。
回到屋内,坐在床边,俯看林阡抱熙秦睡得竟像个牧童,大有“牛上横眠秋听深”的无忧无虑。她忽然也被濡染到了这份清明心境,忍不住抛开烦闷笑了起来:
这样就好,只要胜南的魔性能压制,所有的事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些天盟军驯化俘虏、肃清奸细、安抚民众,既已安定了大后方,接下来,前线且心无旁骛扫尾——
大金其实已算覆灭,会宁金军再愤慨亦翻不了天。不过,盟军虽给了曹王和谈机会,却半刻都没松懈过对这最后一支金军的攻防兼备。曹王府也果然没被高估,连日来仍在镇戎州西南角频繁起争端,摩擦不断。
毕竟有人说得好,谈判桌上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在谈判桌上解决的。想要谈判底气足,先得仗打服。
宋军现在要吃完金军还不是泰山压卵?之所以比想象中难,主要还是因为要的多——兵不血刃,以全争于天下;以及顾得全——镇戎州西北角,尚存蒙古第一偏师,他们才该是攻防重心所在。
“我军主力刚击败金军,休整至今也未到最盛;而那晚,蒙古高手借口养伤,大部分直接避开锋芒。一旦这些高手与兵马会合,北线免不了还有一场最终对决。”陈旭说,蒙谍分崩、鲲鹏投宋,迫使蒙古军一直不敢从密道暗度、只能顿兵于州西七关外,祸兮福之所倚,他们到底还是保留了“正面强势叩关”的战斗力和可能性。
值得一提的是,廿八宋金决战,这支蒙古偏师因为者勒蔑的“仅以身免”而机警地立刻退避三舍,导致盟军在确认镇戎州内已无变数后、当即朝州外主动出击也未能趁胜干掉这帮藏头露尾。
“无妨,只是扫尾。咱们‘七大骁将’早已摩拳擦掌。”林阡说,盟军虽不在最盛也余力充足,对金蒙就应该稳扎稳打、各个击破。
遂众位军师一致决定,下一战,蒙古是本,曹王是末——
盟军给了曹王几日的考虑时间,是不想把金军逼太紧,同时也是把自己巩固足;强调最后期限是“腊月初一”,人情给够,师出有名也得道多助,届时就算要双手打两路都绰绰有余;掌握火候,不能再迟,免得被蒙古高手们完全恢复,再晚又诸多变故。
“闻讯后的木华黎,不肯认败,只能选那日露脸反攻,一方面给金军支持,一方面给金军压力,但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准备好,就不好说了。”陈旭胸有成竹,金不到最后不决定,而蒙古比金还被动。木华黎只有两条路,一,不战而退,北撤西夏,二,还没恢复好就总攻,韩侂胄的开禧北伐就是他榜样,当然他不一定承认韩丞相能跟他相提并论。
期间,曹王对宋军点头一起打蒙古固然好;不点头也不会与蒙古精诚合作,顶多各自为政,妄想渔翁得利;最坏的结果是曹王被蒙了心或者被奸人夺权,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还是那句话,宋盟无惧以一敌那样的二。
木华黎又何尝不知道,蒙古军首选是认败撤退?“反攻”十有七八会被打成宋军的“扫尾”。眼看着林阡的上策就是在这两天收了曹王联手打他,中策是控制着曹王不降蒙、逼他木华黎急眼打出准备不足的仗……
所以抹黑凤箫吟、控制着曹王不降宋,正是木华黎所谓“不惜一切代价”的第一步,打碎林阡上策之用。可是,林阡的中策,急眼,反攻,该怎么破?林阡的“最后通牒”根本是对他下!
第二步,又应当怎么出?看似没退路,能联一个是一个?曹王不答应那就抓夔王小曹王这些壮丁,以及鼓动他们对曹王兵谏甚至兵变!?
曹王对林阡和铁木真同等顾忌,不可能偏帮任何一方,虽然林阡已欺到头顶,但铁木真何尝不是也打到家门?此情此境,曹王深知林阡在拿金军对蒙古隔山打牛,所以即使被架在火上烤了也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发号施令和蒙古军各打各的、蒙古军酝酿打大仗而金军量体裁衣隔靴搔痒。曹王洞若观火,目前这种微妙的三国关系,金只是锅,宋盟是厨,蒙古才是鱼肉。
夹缝生存的金军,竟能恃“地主”之理法而占据一定的主动!曹王掂量过三方实力,不得不赌:凭蒙古军的心境和实力,定然选择硬着头皮反攻,必败,但很可能使宋盟自损三千。形势一变,最后通牒也能变一张废纸。限期过后,曹王府未必不能在会宁得到喘息。
本王要做的,仅仅是由始至终控制金军指挥权,相机而动,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