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这一炉了,是吗?”
余列点头,睁开眼睛打量着对方,在对方削弱的身段和宽大的袍子上一扫而过,就又闭上了眼睛,只是口中出声:
“杀鱼去,你今天似乎是捕了条灵鱼,弄好了就叫我,可别浪费了。”
“狗鼻子真灵!”
佘双白拢着手,嘴里嘟囔道:“是极是极,余老爷教训的是。”
她转过身子,口中就暗啐:“余扒皮。”
余列只是口中哼哼,作为回应,都懒得再睁眼瞅对方。
这些时日安顿下来之后,他俩的本性皆是暴露。
一个是懒散、不讲究,还有一个是喜欢饭来张口,还穷讲究,一日至少沐浴三回,双方都是有点相看两生厌的地步了。
好在余列执掌着炼药的大权,也不惯着对方,硬是占据了上风。
不多时,洞中又有木炭点燃,灵鱼烤制好后,两人打着牙祭,洞室中突然就有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气升起。
余列霍然起身,快步走向铜炉,佘双白咬着烤鱼,也是眼睛发亮,直勾勾的盯着余列的背影。
但她对自己的炼丹技艺着实没自信,不敢做判断,只能咽了下嗓子,有些惴惴的问:
“好了?”
余列拍动着铜炉,掀开炉盖,背着身子,偷偷将炉中的火候虫收入袖中,然后探头看向铜炉中。
烟气缭绕中,他的闷声在铜炉中响起:“好了。”
得到这个回答,佘双白也是腾地就站起了身子,耍着袖子,一脸的欣喜朝着余列和铜炉走去。
当她挤开了余列,看着铜炉中一层厚厚的鲜红药膏时,心中的惊喜彻底压不住:
“甚好、甚好!”
这一炉子红粉,正是余列以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种金石为材,又采摘山间的灵芝灵草作为引子,混合多种凶兽妖血,以及六品恐蜥的血液,密炼而成的药膏。
其名为“五石散”,正是九品道童晋升为八品道徒的关键药物!
八品道徒的第一变,名为“吞金服玉”,简言之,就是道人依仗着自己强大的脏器,能吞吃金铁,服用玉石,可以从石头中榨出油来,维持生机。
只有脏腑有此等效果,道人才够资格去吞服灵石,咬碎嚼下,主动的汲取灵石中所有的灵气,点滴也不浪费,促进修炼。
五石散之作用,正是将五种金石材料炮制削弱,使得道人的脏腑尽可能的熟悉金铁之物,缓慢变化,直到质变为吞金服玉的程度。
此种药物的炼制不甚困难,道童即可炼制。
但关键就是不同的人,所炼制出的五石散毒性往往不同,如何尽可能的削弱或中和五种金石之毒性,才是关键。
本来以余列的炼丹水平,他虽然可以炼制出五石散,但是所得五石散的毒性无法保障,很可能道童服用后,脏腑得到淬炼了,但毒性也残留过甚,难以剔除,会大幅度的缩减道人寿命,翌日就可能暴毙而亡或半身不遂,突破失败。
好在两人现在手里拥有六品的血肉作为药材,能不计代价的以精纯之血肉,去中和五石散中的金石毒性,给服用人的脏器留几口喘息恢复的机会,甚至是随死随生,毫无副作用。
这一点正是余列二人在得到了六品恐蜥血肉之后,颇是欢喜的缘故。
因为一般的道童,好点是使用七品精怪的精血,去中和五石散的药性,差点的就是使用八品凶兽之血去中和,就算是炼制五石散之人的手艺再好,也绝对比不过两人以六品恐蜥的血肉为药。
五石散炼成。
余列站在铜炉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直接用指甲盖刮下一小点,置入舌尖品尝。
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在他的口腔中升腾而起,让他的精神一震,眼睛微亮,体内的气血也活跃起来。
佘双白见余列品咂着,并无不妥,半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她欣喜着,也走上前,用指甲盖点了一些,伸出红嫩的舌尖品尝。
药效化开,佘双白的面色却是微微绯红起来,丝丝缕缕,身上气血的翻滚激烈程度,也比余列的要强烈。
这让品咂着药物的余列心生警惕,连忙取出解毒用的密炼牛羊乳,出声:
“有问题?炼差了?”
佘双白迟疑着,没有接过牛羊乳,而是又用指甲盖,从铜炉中剜了一大块药膏,放入口中品尝。
她微闭着眼睛,面上越发的绯红,几有鲜艳欲滴,滚烫之状,还不经意间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口吐热气,发烧了一般。
这让瞅看着的余列,心里面越发的打鼓,不自信了。
但是佘双白却是眼神发亮的看着余列,欣喜说:“当是没问题的,甚好甚好!”
她绕着铜炉,快步走着,行动如风,口中吟诵到:
“五石散者,药性燥热绘烈,服后会使人全身发热,气血躁动,隐隐有一种迷惑人心之用,药毒掺半。但正是这种处于气血沸腾的状态,道人服食之,才有机会从浑身的气血中凝聚出‘真气’,步入八品……”
佘双白的炼丹技艺不甚高超,但她终归也算是丹道中人,对于各种丹方典籍一清二楚,背诵的比余列还要熟练。
余列看着对方走路带风、虎虎生威,疑惑说:“是吗?”
佘双白神清气爽,亢声回答:
“正是。以余兄之炼丹技艺,六品恐蜥之血肉,难不成还能得到毒性大于药性的五石散?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指着自己,继续兴奋的说:
“余兄莫要以为贫道现在正在发癫,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服用后须得‘行散’,即吃冷食,饮温酒,以冷水浇身子,脱衣发热。若非余兄现在尚在此地,贫道少不得也要如此。”
余列听见了,恍然间也想到了这点。
他从袖中取出药书看了看,发现书中确实详细记载了这一点,又细细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除了也微微发热之外,并无任何的不妥,便彻底的放心下来。
合上药书,余列摸着铜炉,矜持的说:
“也对,贫道在炼丹炼药上,终归还是有点天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