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二人并肩穿过大殿拐角来到一间厢舍前。
一路上莫少英根据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以及如此偏僻的寺庙,不难猜出接下来要见的是何等人物,然而真见到这个人时,这才发觉百闻不如一见。
此人的背影瞧起来上了些年纪,一身黑緞锦袍乍看起来也并无特别之处,怎么看都也不似先前想象中的那人,可随着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这才觉得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又因常年的习惯变得大度得体,自生威仪。
是的,这个人转过身来望向自己的同时,就让人觉得仿佛是一只猛虎醒了过来。
然而仅仅是这些并不能令莫少英有所惊讶,他见过很多拥有这等威势的人。
比方说叶元帅身上便有这股气势,这是处于每一个上位者都该有的气势,卓于晴有之,叶千雪有之,甚至就连他自己时常也会刻意摆出这种姿态来。
不过当莫少英与之对视时,这才知道自己与他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什么是渊渟岳峙不怒自威?什么是睥睨天下却又有体恤万民于水火之中的胸襟?
这一眼对视让莫少英心里忽生太多复杂难明的情绪,他知道这并非刻意造作,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
这中年男子的眼神也很特别,乍看起来有些深邃,再看却带着些沧桑,凝神一瞧却又什么都瞧不出了,仿佛他的眼神一直都是这样。
但莫少英知道这本该是乱世之中经历无数磨难洗礼后方才养成的一种不动声色,一种处变不惊,更是一种千涛万壑意藏山河的帝王之相!
是了,莫少英直到这一刻方才确信此人正是当朝圣上,叶元帅的孪生哥哥‘叶康’。
虽然心中直呼圣上名讳显得并不礼敬,但莫少英并不忌讳这些,他甚至还变本加厉地盯视了当今这个圣上良久良久,直到对方先行开口道:“少年人,瞧了这么久可曾在我脸上寻出一朵花儿来啊?”
好吧,当朝天子开口并未称“朕”,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格外平易近人,姿态放的很低,仿佛是邻家大叔在和自己开着玩笑!
莫少英回味这话中,微笑道:“花儿倒是没有,可我却看出一些故事,不知圣上可否说来听听?”
这话很不礼貌,身旁叶千雪的面色微变,可‘叶康’一听,却洒然一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你来的最晚却是第一个想听故事的人。也罢,今日我便充当一回说书人,讲一段皇宫秘辛与诸位听听。”
莫少英先前那一句话只是表明下敌对立场,纯属走个过场,让皇帝当说书人,别开玩笑了好么?谁曾想此人却是接下了话茬儿,说讲就讲。
他当然也知道这故事恐怕就是今次来此的“正事”有关,但难道在讲正事前不该先端个架子,摆摆天子的威仪,让自个儿揣摩下圣意?
这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样子还叫我怎么继续用言语“挤兑使坏”呢?
莫少英眯起了眼,这个举动不礼貌到了极点,让人觉得是在藐视。可‘叶康’浑不在意,只是望了一旁一语不发冷眼相向的卓于晴,随后就缓缓坐了下来,仿佛他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很长,要坐下来慢慢儿地讲。
“这故事已时隔很久,久到还是玄真公主还未出生的时候。那年我还只是小野种,是先皇某次夜宿民间的意外,而能让我摇身一变成为当今圣上的自然靠着这张所谓的皇家血统和那处心积虑谋划江山的定安王。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是天子,但不是当今天子叶康!”
莫少英虽说已从玄真公主卓于晴那已知晓这‘叶康’并非真正的天子,但是听别人说起是一回事,亲耳听见这‘叶康’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但相比他而言,叶千雪就显得震惊多了,她甚至怀疑天子是在开玩笑。
而一旁默不作声的玄真公主相对就平静多了,天子这一番开门见山实在是她心中最符合,也最能接受的答案。
“记得当年我才七岁,也就那个时候我被人秘密带进都护府内进行长达数年的严酷训练,从吃饭到出恭无不派人一一指点斧正,务求将圣上平日的一举一动都化到我的习惯当中。
当然,除了这些,慕容恪那老贼还派人修刻我这一张脸,力求让这张脸从轮廓到细节都和叶康保持一致!
但是你们要知道面貌像一个人是一回事,但要模仿一个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这个人和你之前的性格习惯根本是天差地别,极难模仿的!
起初我尚年幼,并不乐意去当一个皇帝,加之他们在我脸上动刀子,也就让年幼的我更加厌恶他们,所以我试着反抗,但这显然是无济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