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花园
“三宝,父王又在书房里和道衍大师‘研修佛法’了?”淡墨青衫,男子拿起桌上的湿巾,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脸上的汗水。
初冬已过,天气已经有些凉了,男子这一头的汗水不是因为剧烈的运动,只是因为他肥胖的体格而已。天凉,所以里边穿的厚实些,可穿的厚实了,一身热气散不出去,就格外容易出汗。
“世子。”名叫三宝的俊秀太监低声回到:“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
“唉~”世子叹息一声,脸上有些哀愁之色:“这修来修去,也不知最后是不是真能修成正果。”
三宝不语,也不敢说什么。
朱棣共有三子,长子朱高炽,次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
三位世子之中,二世子朱高煦骁勇善战,时常随军塞外拼杀,深得军中上下人心;三世子朱高燧喜好文墨之道,精研经史典籍,为人所称道;唯有这身份最为尊崇的嫡长子,王世子朱高炽名声不显。
哦,也不是完全无名,外人眼中,这位王世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胖,一米七的个头,二百三四十斤的份量,左脚还有些残疾,文不如朱高燧,五不如朱高煦。说他是个废物当然也不至于,但他们的心里,这样的想法还是不可避免的。
说来也是命数。朱高炽的身体并不是天生的,皆是因为幼年一场大病,又加上庸医用错了药物。庸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估计分头草也该有几丈高了。
天色还早,朱高炽方才走的累了,便在这凉亭之中歇一歇,想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大哥!”爽朗的招呼传来,一身劲装的朱高煦到近前,在朱高炽的身边坐下。
“二弟。”朱高炽点点头。
“大哥,又在这儿纳凉呢?”朱高煦挤挤眼睛玩笑道,倒没什么恶意。
“勿要玩笑。”朱高炽笑笑,不以为意:“今日怎么不去军中玩耍,想起到这花园中来了?”
“嗨,别提了。”朱高煦一拍大腿,有些羞恼的说道:“今天军中无甚大事,我便和帐下几个兄弟跑到那燕来楼吃酒,你说晦不晦气,正赶上老三那个混蛋带着一群酸秀才在燕来楼开什么诗会。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结果他非要拉着我一起,一群人架秧子起哄,还想逼我也做首诗。大哥你是知道的啊,让我提刀子砍人我没二话,让我作诗那就是要我的命啊。我推说不会,那混蛋就左一句右一句的酸词儿挤兑我。要不是我的几个兄弟拦着,我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朱高炽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劝慰两句,和和稀泥。
“大哥你说说,会做几首破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和我打一架,拳头大的才是真男人!你说是不?”朱高煦气的直哼哼,好像随时准备起身再去找朱高燧算账一般。
朱高炽摇摇头:“老三的诗会是以什么为题啊,说给大哥听听,大哥教你一首,回头有机会你念给他听,就说是你做的,也算出出气。”
“这样啊。”朱高煦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说是什么秋天刚过,要做几首关于秋天的吧,你说他是不是有病,秋天过了应该做冬天的啊,还做什么秋天的?”
“秋日为题。。。”朱高炽回头吩咐道:“三宝,去,拿纸笔过来。”
“是。”三宝转身而去。
不一刻,纸笔墨砚摆好,朱高炽沉吟片刻,提笔写道:“
玉律转清商,金飚送晚凉。
轻飘梧叶坠,暗度桂花香。
月下生林籁,天边展雁行。
吹嘘禾黍熟,万顷似云黄。”
将笔放下,朱高炽转头笑道:“二弟,看看,大哥做的是诗如何?”
“大哥。。。”朱高煦挠挠脑袋:“你这诗,我要是拿出去不得让人笑死啊。”
“额,怎么呢?”朱高炽笑容一滞,有些不解的问道。
“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毛病,朱高煦一拍脑袋,连忙解释道:“大哥你别误会啊,我是说,别人都知道我这脑子做不了诗,就算我把大哥你的诗背下来,别人也肯定以为我是在哪抄的,回头让我再当场写一首,我不就露馅儿了?”
“哦,这倒也是。”朱高炽点点头:“是大哥欠考虑了。”说着话,伸手将纸团起,随手撇到地上。
“都是自家兄弟,有的没的再大哥这里说说,大哥听听也就过去了,别总和老三顶着,平白让人笑话,传到父王那里,父王脸上也是无光。”
“我知道。”朱高煦点头,随后问道:“对了,父王呢?”
“在书房和道衍。。。”
“又讲禅呢?”朱高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朱高煦打断。
朱高炽“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大哥。”朱高煦忽然眼珠一转,神秘兮兮的道:“你说父王和道衍大师这一天到晚的。。。真的是在讲禅呢?”
“你觉得呢?”朱高炽眉毛一扬,反问道。
“军中,军中。。。”
“军中怎么了?”
“军中有些传言”朱高煦好像下了老大决心,低声说道:“说是父王可能有反心。”
“造反?”朱高炽目光闪烁:“别开玩笑了,皇祖父还在,天下间哪里有儿子造父亲的反的道理?说这话的人难道是傻子吗?”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不过后来想想,皇祖父毕竟年纪大了,可皇长孙还年轻啊,到时候。。。”
“二弟。”朱高炽脸色突然严厉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人听到会有大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