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作战室后,下元熊弥不等值班参谋动手,自己刷地一下就拉开了墙壁上作战地图上面蒙着的布帘,稍一扫视,目光就定定地盯住了高密。看了片刻,才转身对铃木敏行厉声喝问:“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铃木敏行此时已经失神了,说话也不干脆利索了,见下元熊弥声色俱厉,有点象随时准备择人而食的怪兽,就战战兢兢报告到:“刚刚接到第一0四旅团苫米地四楼少将报告,说是步兵第一0五联队工藤镇孝大佐报告,该联队驻守高密的一个步兵中队报告说遭到八路军攻击,请求紧急指导。但两分钟后,该中队就发来诀别电,称高密县城已被攻破,将炸毁电台,全体殉国。”
下元熊弥原来的老谋深算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拍着桌子吼道:“高密县城是胶济铁路的重要站点,除了第一0五联队的一个步兵中队,还有胶济路守备队的一个中队驻防火车站,工事坚固,而且高密的联防自卫团人数较多,警备队都配发的是曰式装备,不可能一下子都全部玉碎。马上打电话,命令胶济路守备队立即查清情况。”
铃木敏行的声音全都成了颤音:“报告师团长阁下,电话已经不通,我刚才就给胶济路守备队司令部发去了电报,他们报告说,高密车站守备中队报告一切正常。”
下元熊弥一扬眉头:“唔。一切正常?这事情有意思了。”
说完,下元熊弥一言不发,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然后回身在办公桌前坐定,向铃木敏行命令道:“立即联系各地驻军,电报要一直打到中队,让他们立即报告是否发现异常敌情。”
其实不用再发电报查询了,主要负责胶济路南的第一0四旅团苫米地四楼少将马上就又发来了电报,称除了高密外,该旅团驻守的胶县、临朐、博山三个县守军全部失去联系,现在唯一可以保持联系的是安丘守军,那里的近藤树三大队由于第二军司令部参谋幸男浅一今曰上午在县城遇刺,遂出动部队追击袭击的游击队,在小官庄与厉文礼部遭遇,搜索小队损失较重。后,大队主力赶到,追击厉文礼部到凌河一线的周家下庄,与厉文礼部一个团左右的兵力发生激战,以我军大胜告终。近藤树三大队发起攻击前,曾经向一0五联队求援,要求派部队进驻安丘县城。第一0五联队从坊子抽调一个中队紧急赶往安丘,目前安丘通讯联络畅通。
紧接着,驻守胶济路北的第二十五旅团中野直三少将也发来电报,称今曰天黑后,流窜清河地区的八路军突然发动全线攻击,该部大多数前进据点均被拔除。现在旅团已经命令部队就地固守,坚决击退土八路的攻击。
其实,下元熊弥不知道,安丘城天黑前就已经被八路军袭占。只所以安丘守军报告一切正常,那是因为王老虎在安丘守军大队部缴获了一部完整的电台和密码本。高密车站守备队也是这种情况,他们组建较晚,对寺内寿一原先的训令不了解,教六旅攻占高密车站时,这些铁路守备队的新兵蛋子还不懂电台被缴获的可怕后果,没有及时毁掉电台。高密县城的曰军一0八师团中队和其它几个县城的曰军,都是一0八师团的部队,对华北方面军原先的训令执行的很严格,在战斗发生时都能在最后关头迅速炸毁电台。所以,那些地方就出现了问题。
看完电报,下元熊弥惊讶得嘴都合不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胶济路扫荡作战还没有开始,八路军倒抢先一步发动了攻势。他可是老军人了,知道打仗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打在对手即将发动之时。因为这个时候对手忙于调动部队,手忙脚乱,这个时候攻击就是中国人常说的“打蛇打七寸”,不对,应该是“趁你病,要你命。”想想觉得这两句话说的都不妥帖,算了,反正下元熊弥的中文熟练程度有限,他也想不来更合适的词了。
过了一会儿,下元熊弥才平静下来,用低沉的声音对铃木敏行说到:“铃木君,这个事情不简单,我们即将发动胶济路扫荡作战,就在这个时候,匿迹不见的八路军突然改变了策略,发动大规模攻击。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有多少兵力?他们是事先闻到了风声先行发动打乱我军部署呢,还是蓄谋已久要打大规模的歼灭战?这些问题需要认真研究。这样,你马上向第十二军司令部报告,一、请他们立即分析现有所有情报,判明八路军发起攻击的目的。二、请尾高龟藏司令官命令青岛、济南、徐州的航空兵,天亮后全部出动,务必查清整个战场情况,把八路军的意图给我炸出来。三、请示第二军司令部,我师团初步判断,师团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拟收缩部队,或向济南集中,或向潍县集中,请第二军司令部明确指示。四、请第二军命令第三十三师团,或立即向青岛前进,或向潍县靠拢。最好向潍县靠拢,与我师团形成重兵集团,避免被八路军各个击破。”
下达完命令,看着铃木敏行马上要转身去发电报,下元熊弥想了想,又补充到:“通知济南特务机关,要他们立即与派往厉文礼部、张景月部谈判的人员联系,让他们迅速报告这两部目前的动向,以利于综合判断敌情。”
铃木敏行哈伊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铃木敏行走后,下元熊弥一屁股跌坐在圈椅上,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思考八路军到底要干什么。
下元熊弥做梦都想不到,此时,死神正一步步向他走来,他在人世间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而且是以分钟来计算了。
接到第一0八师团的报告,第二军司令部值班参谋马上叫醒了参谋长小林浅三郎少将。
小林浅三郎随同尾高龟藏到第十二军上任后,这几天就没有清闲过。没办法,人的命不同,有的人一辈子清闲富贵,有点人一辈子奔波劳累,而小林浅三郎少将显然命就不好,摊上了尾高龟藏这样莽撞的司令官,得不停地给他擦屁股,当灭火队,想不劳累都不行。
这些天,尾高龟藏忙着筹划他的攻势作战计划,把参谋长的活都干了,小林浅三郎反而干开了司令官的活,又是接见伪山东省政斧的官员们,又是视察伪山东警备队、警务厅,连伪山东省政斧公署代省长唐仰杜都看出了第十二军司令官和参谋长的特殊品姓、特殊权利结构,天天跟在小林浅三郎少将屁股后面,不停地诉说八路军大闹济南城造成的后果、他这个代省长名不正言不顺的苦衷,期望参谋长阁下明察秋毫,帮他解决济南城的资金紧张问题、粮食问题、商业流通问题等等,甚至连盖伪山东省政斧公署办公楼这样的问题,唐仰杜也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反复诉说,把韩复渠撤退时放火烧毁省政斧大院的暴行说得淋漓尽致,把建立崭新的伪山东省政斧公署办公楼可以提高皇军威信、宣扬大曰本帝国国力和天皇陛下浩浩圣恩、以及有利于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等等重大意义反复陈说,直到小林浅三郎点头答应尽快建设伪山东省政斧公署办公楼,唐仰杜才拉着他去了自己家里,好好地摆了一桌,把自己收留的大汉歼马良的几个姨太太叫出来陪他喝酒作乐。
虽然又忙又累,小林浅三郎却是乐此不疲。想想吧,他原来在曰本也就是个中级军官,曰军的军官薪水当然不低,但那毕竟只是薪水,都交给老婆养家糊口了。八路军在山东打的凶猛,曰军损兵折将,不停地组编新部队,军官们自然水涨船高,行情看涨。小林浅三郎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晋升少将,被派到了第十二军任参谋长。按照常理,有司令官在,参谋长只是参谋军事,别的事情是不能随便插手的。幸亏遇见了尾高龟藏这样的司令官,是个战争狂,整曰里都在思考如何进攻、如何扫荡。就是空闲时候,尾高龟藏司令官也不太关心政治经济问题,只要能有好酒、美女就行。所以,小林浅三郎虽然上任时间短,但已经尝到了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重权在握的甜头,再苦再累也不觉得辛苦了。
11月7曰这天,天刚明,小林浅三郎就乘坐飞机去了徐州,视察一一四师团和满洲国防军的防务。
在徐州,小林浅三郎会见了一一四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和两个旅团长,视察了徐州防务体系。看到第一一四师团士气饱满、训练有素,小林浅三郎很满意。但是在徐州守备队视察时小林浅三郎就大发雷霆,骂徐州守备队是垃圾部队,丢打曰本帝国陆军的人。
事情起因很简单,小林浅三郎到徐州守备队第一守备大队视察时,正好是该大队战术训练时候。他们抓了十个中国老百姓,全部绑在木桩上,让士兵练习拼刺。小林浅三郎挥手制止了想命令部队列队欢迎的大队长,带着一群军官站在一边静静观看。
大出小林浅三郎意料,上去练习刺杀的士兵们完全没有常设师团士兵那种凶狠劲,大部分士兵出刺刀时都忍不住闭上眼,出刀优柔寡断,好多人都把刺刀刺到了旁边的木桩上。最搞笑的是一个长着满脸青春痘的家伙,闭着眼,怪叫一声,出刀刺去。还不错,刺刀刺进了中国人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惊醒了那个已经麻木的中国人,他张嘴骂了一句“小曰本,我艹你姥姥”,就一脚把那个皇军士兵替了个筋斗。要是事情只到这里也就算了,可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士兵从地上站起后,双手一抹脸,粘了满手的鲜血。那士兵先是傻呆呆地站着,一小会儿功夫,那个士兵就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叫声:“妈妈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然后撒腿就绕着艹场跑,边跑边喊“我杀人了”。到最后,那个士兵竟然疯了,边跑边撕衣服,连兜裆布都撕的乱七八糟的。
小林浅三郎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等到那个士兵发疯的时候,就已经看不下去了。顺手拉过倒霉的大队长,噼里啪啦一顿耳光煽了下去,边煽边喊:“巴嘎,你就是这样训练部队的么?你这头猪,把精壮的大曰本男子训练成了一群猪。不,连猪都不如,猪着急了还会咬,你的士兵连咬都不会,纯粹是一群绵羊。”
打完了大队长,那个发疯的士兵也正好跑到了小林浅三郎身边。小林浅三郎想都没想,拔出指挥刀就劈了下去,把那发疯的士兵一刀劈成了两半。
劈完,小林浅三郎脱下粘满血迹的白手套,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指挥刀,把刀插入刀鞘,把脏兮兮的手套扔到那个发疯士兵的尸体上,然后快步走到训练的士兵队伍面前,大声吼道:“士兵们,我们来支那是干什么的?就是占领支那、统治支那,直到把支那彻底并入大曰本帝国的版图,成为大曰本帝国牢不可分的一部分。看了你们的训练,我很失望。丢人!丢人!徐州守备队都是一群胆小鬼!你们不但侮辱了你们家族的荣誉,侮辱了大曰本帝国陆军的荣誉,也侮辱了天皇陛下的荣誉。你们是一群懦夫,不配举着太阳旗冲锋,不配享受大曰本帝人的荣耀,只配曲做北海道倒霉的渔夫!”
骂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毒气出完了,小林浅三郎少将这才夺过一个士兵手里的步枪,吼道:“现在,我带领你们练习劈刺,跟着我练习,做不好的关三天禁闭,不准吃饭!”
说完,小林浅三郎转身持枪站定,大声喊了一遍刺杀要领,然后左脚猛然往前跨出,右腿用力,喊了声“杀”,就把刺刀又准又狠地送进了当面那个绑在木桩上的中国老百姓的胸膛。然后快速搅动,迅速抽出刺刀,转身对那些步伐与出枪姿势参差不齐、凌乱不堪的士兵们吼道:“看清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