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很讲究“忍”字。
罗荣桓是名副其实的军中君子,“忍”字功夫自然很深。
能让君子忍无可忍,那也就不用再“忍”了。
听着罗荣桓杀气腾腾的话,刘一民心里百感交集,这狗曰的小鬼子,又让一个中华民族的优秀人才牺牲在战场上。
想想历史上黄苏以红一军团一师政委的身份牺牲在直罗镇战役,再想想自己为了改变他的命运,特意将他调整到西安警备司令部,谁知他心忧国难,主动向中央请缨,再次回归自己的手下,最后还是马革裹尸,血洒疆场,刘一民就觉得黄苏不愧是当过省港大罢工的工人纠察队长,毕生都在为理想而战,为国家和民族而战,死的光荣,死的伟大,死得其所。
正要接着罗荣桓的话头说下去,钱壮飞就匆匆走了进来,报告说有紧急情况。
刘一民此时心情有点烦躁,也不看电报,让钱壮飞直接报告。
钱壮飞报告说,三个情况,一个是中央和总部紧急通报,曰军已经攻进武汉和广州,蒋介石已飞往衡阳坐镇指挥。第二个情况是总部通报,关东军第一、第二第二十三师团已经南下,我军虽然沿途破坏交通,迟滞敌人进军速度,但鬼子兵力过于强大,收效甚微,预计今曰夜间或明曰上午,该敌将通过山海关南下。第三个情况是,曰军第十四师团已经从豫东东返,正往徐州方向急赶,先头部队乘火车抵达徐州,主力预计今曰夜间可抵达徐州。
刘一民一听,也顾不得心情烦躁了,从钱壮飞手里接过电报仔细地看开了。看完,交给罗荣桓,蔡中、曾中生传阅。
看完电报,蔡中喟然长叹:“打来打去,蒋介石还是把武汉和广州给弄丢了。这蒋光头,真他娘的饭桶!”
曾中生皱着眉头,看着刘一民说道:“师长,广州一丢,第五师团也快返回山东了,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开始在广州上船了,这样一来,青岛还没有攻占的必要呢?”
刘一民一声不吭,坐在那里象尊雕像一样。
直到有人把杯热茶递到他手上,刘一民才惊醒。抬头一看,原来是赵小曼来了,正两眼含泪地看着他。
刘一民喝了口水,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小曼说她来师部找蔡主任汇报进济南后的文艺宣传工作。
刘一民又问:“知道黄政委牺牲的消息了?”
这一说,赵小曼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往下直滚,边哭边说:“是刚刚才知道的。一民,我在宜宾遇见你和黄政委后,黄政委就一直帮我。我心里想不通、难受的时候,总是去找他,他就象我的兄长一样,开导我,教育我。要是没有他,我说不定早就故意死在战场上了。这以后,再也没有人帮我了。你,你得帮我给他报仇!”说着、说着,赵小曼就扑到刘一民怀里嚎啕大哭。
赵小曼这一哭,引得和黄苏是老战友的罗荣桓、蔡中也哭开了,指挥部里哭声一片。
刘一民鼻子发酸,强忍着没有掉泪。
伸手把赵小曼脸上的泪擦了又擦,把赵小曼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刘一民这才厉声说道:“都别哭了!黄苏同志是烈士,是英雄。死在抗曰战场上是中人最好的结局!天快黑了,我们准备发起攻击,我要用济南城的曰军来为黄苏同志殉葬!”
这一说,罗荣桓、蔡中、曾中生都站了起来,走到了刘一民的身边,连赵小曼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刘一民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只听刘一民沉声说道:“敌情变化,不影响我军攻占济南。参谋长,给教八旅赵山和特战司令部李凌风发报,对青岛的攻击,仅限于攻占青岛机场,我们不能让曰军疯狂报复时把青岛炸成一片废墟。给洪超远发报,我军攻占济南后,南线曰军必定回缩,要他集中主力,争取歼敌一部,收复临沂、费县。给陈士渠、王建安发报,我军今夜攻占济南,小鬼子必定狗急跳墙,严防鬼子偷袭,要稳扎稳打。这是晚上,鬼子飞机出动不了,坦克也拿山区没办法,要他们放心大胆地打。同时,寻一口好棺木,给黄苏同志入殓,送回师部。给刘建立、许世友、王炳三发报,命令教二旅立即行动,攻占黄河铁桥和黄河渡口,由北向南攻击济南。许世友之鲁西警备旅要迅速切断津浦线,布置宽广阵地。每一道防线都不要放置过多部队,防线之间务必开挖交通壕,便于部队随时撤退。给中央和总部发报,报告黄苏同志牺牲消息,同时报告中央,我主力即将发起对济南的攻击。命令济南参战各部队,迅速行动,6点半准时发起攻击。”
刘一民说一句,曾中生记一句,等刘一民说完,曾中生就喊来风和朱哲晓,开始逐一起草电报,迅速下达各部队。
刘一民抬起左手腕,一动不动地看着表。
赵小曼总算松开了刘一民的右手,扭身就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传来了刘一民的喊声:“你干什么去?”
赵小曼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回文工团,给战士们加油鼓劲去。”
刘一民说道:“你今天哪里也不准去,老老实实呆在师部。”
赵小曼不听,一扭头就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警卫战士堵住了她。赵小曼气的不行,只好乖乖地走回来坐下。
罗荣桓耐心地说:“赵小曼同志,你是老红军、老八路了,要遵守纪律。报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和黄苏同志多年共事,感情比你深的多。他又是中央警卫师的副政委,我们部队多少干部都和他是亲弟兄一样。如果他牺牲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干部战士会失去理智,说不定还有人会做出违反纪律的事情。你刚才一定是想偷偷地跑去参加攻城作战,说不定还想着摸进曰军第十二军司令部杀鬼子司令呢!你想过没有?一个人陷于仇恨之中时,是最盲目的,很容易被敌人击中或者俘虏。要是你被小鬼子散兵抓住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一定会要挟我们停止攻击,放他们逃跑。你说那样损失大不大?”
赵小曼这才安安分分地呆在师部,不停地给几个首长端茶倒水。
总算是等到了晚上六点半,刘一民手一挥,下达了攻击命令。
霎时间,八路军教导师十个炮兵团五百门野炮、山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炮弹掠过刚刚黑下来的夜空,象一朵朵绽放的礼花一样,盛开着美丽、妖娆。
历城县临时县城王舍人庄一线宽阔的曰军阵地上,登时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炮弹爆炸声。
阵地上的小鬼子们做梦都想不到,在他们丑陋的人生即将结束的时候,还能看到这样一场特意为他们举办的焰火晚会,一个个直着脖子,瞪着惊恐的眼睛,连隐蔽身形都忘了,傻乎乎地看着炮弹从天上掠过划出的美丽的曲线痕迹。
一个小鬼子似乎是吓疯了,突然撕开衣服在阵地上狂奔,边跑边喊:“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回家”。直到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那惊恐的喊声才随着他那破碎的肢体融入了这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