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南正想抽身离去,眼角余光扫过,却见正中间的茶座上放着一盒拆封的三炮台香烟、抽出的三支烟在烟盒中按照顺序长短排列,与老家约定的接头信号一致。再一看桌子边坐的三个人,全部是年轻人,也全部是黑礼帽、黑呢子大衣装束,一个长相清秀、正在拿着盖碗的茶盖篦茶叶子,一个长的普普通通、仿佛丢到人堆里都看不见、耷拉着眼帘、似乎在闭目养神,一个长得象典韦一样、身上的黑呢子大衣好像都快要被胸围的身躯撑破了一样、手里正在把玩一个养油葫芦的罐子。
在这三个人坐的桌子周围,坐着形形色色的茶客,人声鼎沸,好像茶馆的生意换特别好。
王定南心里一转念,这北平的茶馆有特务监视很正常,想找一个没有曰伪特务监视的茶馆比冬天里逮蚊子还难呢!八成老家来人是任务紧急,才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呢!
想了想,王定南觉得自己和老家的联系是单线绝密联系,最近一段时间根本就没发现异常,按说不可能出现意外。
王定南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走了上去,直接对着坐在上手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撩了下袍子、打了个千儿,嘴里嚷道“哟,马三哥,好久不见,今儿个赶巧了!”
那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也打了个千儿,回到“哟,原来是王二哥啊。好久不见,坐下一起喝碗茶?”
年轻人“王二哥”三字一出口,王定南心里就笃定了,暗号对上了,嘴里说着叨扰,就坐了下来。
那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又问道:“老爷子好么?”
王定南回说:“托您的福,老爷子吃嘛嘛香!”
年轻人就又说到:“赶明儿我去给老爷子拜寿磕头。”
王定南回答说:“那敢情好,老爷子天天念您呢!”
接头暗语全部对上了,年轻人就喊堂倌冲茶、上点心。
战乱年代,难得有比较阔绰的客人,茶馆的老板亲自过来上茶、上点心,瓜子、花生、艾窝窝、炸排叉、糖耳朵、蜜麻花、黄白蜂糕、盆糕、喇叭糕全部摆了上来,把小桌子摆得慢慢当当的。
年轻人似乎很有钱,朝着门口小桌上两个穿黑呢子大衣的茶客和靠墙的两个翘着二郎腿的茶客点下头,对老板说:“那哥几个的茶钱我掏了,点心尽管上!”
老板乐得眉开眼笑,不住声地说着那敢情好,就吩咐堂倌按贵客的要求给另外两桌的客官上茶、上点心。
王定南忍不住又朝年轻人脸上瞥了一眼,心道这个同志不简单,也看出了那两桌的茶客是监视茶馆的曰伪特务。
就听那年轻人对王定南说道:“王二哥,我最近跑了趟关外。嘿!还别说,菩萨还真保佑咱,硬是让兄弟收购到了一批地道的长白参。其中的一支老山参,少说也有二两重。王二哥,这次兄弟算是发财了!”
就听王定南说道:“马三哥,这世道不太平,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就是出门,也要向皇军和治安军、警察局报告,最好能得到皇军和治安军的保护。”
那年轻人说道:“王二哥,你担的哪门子心么!你不知道,这东北现在是满洲国地面,皇军和满洲国防军大力剿匪,过去的胡子都被剿的干干净净。从北平到满洲,安全着呢!”
王定南又接口说道:“马三哥,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这眼见要过年了,再怎么着也得给老爷子添件新棉袍吧?要不,喝完茶我去你的铺子看看,看能不能帮你卖点老山参,多少页赚个过年钱。”
那年轻人高兴地说道:“好嘞!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两家老爷子打前清的时候起,就已经是喝茶遛鸟的老朋友了。到了我们弟兄,更应该有钱一起挣,有酒一起喝。来,尝尝四块玉茶馆的点心,这可是正宗的老北平招牌点心,在其它茶馆找不到的!”
王定南这才放开心怀,摆开了老北平人泡茶馆的架势,一样一样点心慢慢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