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座小丘,隆隆的炮声已经十分清晰。 ( . . )
韩冈打开车窗,凝望着窗外的远处。
一场实兵演习就在离京不远的一处旷野中展开。来自神机营的三千兵马,分成红蓝两军,参加了这一场演习。
一门门火炮的急速射,使得天朗气清的秋日,变成了雷云密布的夏时。
阵阵雷音,滚滚而来。拉车的挽马,都不安地躁动起来,车夫在前面吁吁的约束着马匹,护卫车队的骑兵,也都把缰绳给攥得更紧。
“进兵还挺快,三十里这就走完了。这炮响的,当有三四十门了吧?”马车中,张璪笑说着,暗自带着几分狐疑。
按照演习方案,红蓝双方都要急行军三十里才能进入预设战场,现在才开始了两个时辰,这就连火炮都拉上来安置好了?张璪虽不习兵事,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枢密使,多少知道一点行军常识。两个时辰,带着上千斤重的火炮走上三十里,除非是铁路。换作是整修完备的官道,那可就难说了。
“应该没这么多。”韩冈摇了摇头,“加起来才七个指挥三千兵马,没有炮兵指挥,还有两个马军指挥,实装火炮不会超过三十门。”
演习双方的资料,他之前只是下番号和指挥官的姓名。参加演习的兵械数量根本没细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在火炮装备上有所加强。
侧耳仔细聆听,韩冈又暗暗摇了摇头。他不是职业军人,对炮声并不熟悉,分不清楚正在发射的是三寸以上的中型榴弹炮还是更小口径的火炮,也数不清发射的数量,只能确认不是虎蹲炮,相对于现在的炮声,虎蹲炮的发射声要更轻微上许多。
“三十门,好大的声势。两个时辰就把炮都运上来,还真不愧是神机营。”
张璪话中的怀疑,听在韩冈耳中已经很明显了。
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禁军步卒走完四十里。如果是神机营来强行军,六十里都能走完。但现在连火炮都带上,两个时辰要在并不算完备的道路上走完三十里,还要加上修筑炮兵阵地,从时间上来寸以上的火炮想要赶在这个时间点上抵达战场并开火,可能性的确有,但并不算大。
捕捉到韩冈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张璪狐疑的问,“该不会是有人作弊吧?”
韩冈摇头,觉得不大可能,“只是演习而已。”
演习时演练的科目是事先确定的,科目完成情况,又不是比赛考试,作弊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一回的演习,目的是探索军队编制的改革方向。
过去的将指都制,已经不能适应新式战争新式战术。绝大多数时候,神机营的调拨都是以指挥为单位,或单独出战,或作为会战时的尖刀来使用。不论是覆亡大理,还是远征西域,又或者是平叛,这样的战斗方式,都有着十分丰硕的成果。
但在最近的对辽战争,这种局限体现得十分明显。在与势均力敌的辽国的会战战场上,几百上千精锐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有集合三千五千以上的精兵,才能给予敌军压制性的打击。
也就是说,在双方加起来超过十万人的战役中,满编才五百余人的指挥已经不适合作为最基本的战术单位来调动,必须组建兵力更多,火力更猛的战术单位。而且新组建的编制,不能是一个战时才仓促集中在一起的松散组合,必须要有更加紧密的配合,经过严格的训练,能够娴熟的共同完成战术调动和作战,这就意味着要有一个稳定的编制结构。
可如今将级编制,却都是驻扎在同一地的不同军额的指挥总合而成。往往一个将中七八个指挥,其中真正兵力充沛,有足够战斗力的,也就两个指挥而已。其他要么是不满编,要么就是不堪上阵。集合起来,往往是拖后腿,而不是互相促进。
最早的时候,将级编制甚至都只是为了方便训练而编成,参战调派,依然是以指挥为单位,而后情况稍稍有所改变,却也是没有脱离过去的窠臼。神机营创立时也有将级编制,但初衷一样是方便训练而设,最后也是习惯性的拆散调动。
过去不提,从战争开始,就此事上奏的就有几十人。其中有武学教授,有从河北前线回来的制置使司幕职官,也有边境战场上的参战将领,甚至包括李承之王厚,都上书备言旧日军制之弊,以至于空有强兵神器,却不能彻底压倒敌寇。因而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场演习。
参战双方总共七个指挥。蓝方是刚刚从河北战场上撤回来的队伍,而红方则是预定要进入河北轮战的部队中抽调出来的四个指挥。
双方在这一次演习中,行军输送安营战斗,这些都要算是考核的项目。之后进行总结,并讨论更加符合实战需要的新的军队编制。
当然一次演习是不可能达成目标的。这将会是一系列的演习,包括神机营在内,将有数以万计的战士加入这一实验来。
相对于探索新编制这一目标,演习的胜利根本无足轻重,尤其是作弊带来的胜利更是会干扰到目标,到时候,只是为了浪费的演习经费,都堂都饶不了当事的将校。
韩冈望向车外,“这就要到了。”
有什么问题,下车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