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子文兄共叙一醉,当然是最好。只是啊……”韩冈很遗憾的说着,“我等会儿还要去张、程两位先生家报个喜信。这样吧,明天在樊楼里摆一桌好了,来了东京一趟,也得见识一下樊楼春色。不然回去后一说,连樊楼都没去,谁会相信我们真的到东京了。”
韩冈会说话,刘仲武被拒绝了,也没不高兴,反而笑了起来。点着头,“说的也是,不去樊楼,那就是白来一趟东京了。”
韩冈午后再次去了王安石府。刚到门前,就看到一名宦官捧着一个长条盒子,领着几个从人走进王宅,不过很快他又带着盒子和从人被王安石的小儿子送了出来。瞧他的模样,这次宣诏终究还是失败了。
看着传诏的中使骑马离开,韩冈猜测着王安石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出府理事。想来应该不用太久的时间,他看看王府前的街巷,停在这里的车马比起前几天又多了一些。随着圣旨和辞章的交替往来,朝堂政局越来越明朗,王安石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所以原本散去的官员,现在又重新聚在王家的府门前。宽有两丈的道路,已经被来访官员的车马堵成了一条羊肠小道。
韩冈进了门房,里面早坐满官员,他们的心意也是跟韩冈一样,都是在等着王安石的出面。这么些人也是天天来此,几天下来,各自都混了个面熟。韩冈会结交人,在众人中人缘甚好。他进来后,座中官员便纷纷跟他打招呼。等他坐下,便一起东拉西扯海阔天空的闲扯起来。基本上,在门房里的官员都跟韩冈一样,皆是坐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就起身,这是变法派的官员们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不来,等秋后算账,那就是得怨自己的腿脚不勤了。
王安石还在称病中。理所当然的,韩冈也照样还是没能等到接见。在门房处坐了一个多时辰,表示了一下恭谨的态度,便韩冈告了罪起身离开。出来时,日已西斜,但大门口的车马不见减少,反而多了一些。
离开王安石府,韩冈直奔小甜水巷的方向。从城西北的王安石府,横贯了大半个东京城,用了半个多时辰,方抵达张程两家的门外。
看到韩冈,张戬和程颢连问都没问铨选的事,等韩冈说起,也不过是点点头,直视为理所当然,根本都不替韩冈担心。也难怪,毕竟新官铨选难度实在太低,即便韩冈被两位主考的令丞使坏,还是一无所觉的顺利通过,由此可见,平日里的铨选有多么简单。
“通过铨选不代表能做好官,日后行事要记得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不负天子,不负黎民。”程颢语重心长地说着。
韩冈恭恭敬敬的行礼:“多谢先生们的教诲。韩冈必日日铭记在心。”
一番训诫之后,张戬让了韩冈坐下。沉声问道:“玉昆。有件想请教你一下。”
韩冈连忙站起:“请教绝不敢当。有什么事,先生尽管问。”
“坐,坐。”程颢笑着示意韩冈重新坐下。
等韩冈落座。
“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戬便用着漫不经意的语调说着,“只想问问玉昆你,有关在古渭和渭源屯田的事情。”
韩冈点了点头,道:“先生问对人了,此事学生正好知道。”
“说来听听……”
韩冈心中透亮,看来他和王韶的计划已经在朝中传开了,却不知御史台对此看法如何。只是不论程颢、张戬他们这些御史们现在持的是什么态度,自己在情在理都得让他们变成河湟拓边的支持者……至少不能是反对者。而现在便是得看自己的表现了。
韩冈心如电转,嘴里的回话却没有半点磕巴:“屯田渭水上游,是王机宜的收复河湟的第一步计划。欲收河湟,便必须收服当地众蕃。而蕃人多是畏威而不怀德,为了震慑他们,就必须在古渭和渭源派驻一支官军,必要时,还得消灭一两支被西贼收买的蕃部,以便杀一儆百。但不论是驻兵还是开战,物资粮饷消耗总不会少,如果全数依靠外运,不论是朝堂还是陕西转运司,都支持不下去。所以王机宜便想着在当地自行解决部分粮饷,故而便有了在渭河中上游两岸屯田的计划。”
张戬道:“最近王韶已经用专折将他的这份计划呈上来了。”
韩冈点点头:“学生出来时,已经听说王机宜正在写这份奏章,大体内容也有所了解。渭源至伏羌城,两百余里河谷,宜耕荒地近万顷,而能开辟成良田的地方至少千顷之多。如果将千顷良田开垦出一半来来,出息就已经足够支撑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而屯垦这么一点田地,只需要他们一年的时间。”
“是吗……”张戬漫声应了一句,沉默的看着韩冈一阵,突然间眼神化为刀剑,单刀直入的厉声问道:“那窦舜卿为何说秦州至渭源,宜垦荒田只体量得一顷四十七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