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渭源堡后,别羌星罗结肯定会不断派人来渭源刺探。到时说他有心反乱,必须先制人,也是顺理成章。”
韩冈把话摊开了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两句放在哪里都是管用的。只要想打,出兵的理由很好找。一旦蕃人出现在渭源堡附近,不管他们是哪一部的即便是实打实的商人都可以说成是别羌的奸细。
为了保护渭源堡的安全,缘边安抚司不得不出兵,谁能对此说不是?
八月下旬,秋风渐起的时候,第一批四百民伕抵达了古渭。
来自于成纪县的这群民伕,被安排在城中的一处空营中住下。不过为了查验是否有所逃亡,在入住前都是要进行一番清点。
虽然这四百名民伕看着乱哄哄的一窝蜂,但都按着户籍所在地的不同,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乱中自有其秩序。而等到领着这群人的武官大喝了几声,便都静了下来,没几下,连队列都排好了。赶了几百里,每个人精气神却不差,而且都是些精壮汉子,看起来秦州那边应该是事先挑选过,并没有用些老弱病残来充数。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边地筑堡是军中要事,郭逵当然不会不重视。历朝历代使用民伕加起来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被宋建立后,关西缘边大兴土木又非一日。若是对民伕连最基本的组织都做不好,怎么可能在崇山峻岭之中,打造出一条绵延两千余里、纵深上百里的筑垒地域。
点验民伕的工作由王厚负责,用了一刻钟,他笑着回来,“一个也没逃,全都到齐了。下面就看玉昆你的了。”
“朱中!”韩冈叫来古渭疗养院的主事,“你先在疗养院里挑两个干练的医工,明天跟着民伕一起去渭源,把随军医馆的架子先搭起来。过几天等渭源去得人多了,还要从你手下调一队过去,你要提前把人选定好。”
被韩冈从民伕中简拔出来的朱中,对韩冈的吩咐视同圣旨一般,忙不迭地点头,“机宜放心,小人一定仔细挑选。”
“三哥,要多挑几个好郎中,省得他们留在古渭闲得慌。”王舜臣方才跟着王厚一起点验过民伕回来,明天为全军打头阵做先锋的就是他。预定中,除了第一批的四百名民伕,王舜臣还要带上一个指挥的骑兵压阵。
他跟着韩冈久了,知道军中医疗救护的好处。不论是叫郎中还是医工,有从疗养院中出来的他们主持营中的卫生医护,可以防止疫病给他手下将士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朱中,听到没有?”韩冈对朱中说道。
朱中一个劲的点头:“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王舜臣攥了攥拳头,骨节嘎嘣嘎嘣的响了几声,一张丑脸笑得狰狞:“有了军医,就不用怕伤病了。今次好歹再斩个几百级,也让州城里的燕太尉瞧瞧……”
“低声点!”王厚急忙提醒着王舜臣,恨不得踢上他一脚。
今次出战,三千大军由苗授亲领,而王舜臣则是副将。虽然实际年龄比韩冈还小一岁,但如果不计入高遵裕的话,王舜臣的官阶在古渭寨内的武将中,其实仅次于苗授。他虽然还不能参与最机密的军议,不过会后,名为筑堡、实为突袭星罗结部的计划还是很快通报给他。
但除了古渭城中的几个文武官外,所有人都只知道今次仅仅是要增筑渭源堡。斩几百级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提的。王舜臣知道自己失言,撇了撇嘴不多话了。在他眼中,燕达是偷了种五郎功劳的小偷,郭逵则是幕后主使,若非他们两人,今次来秦州做副总管的,应该是种谔才是。在王厚和韩冈面前,他根本不去掩饰自己对燕达的不屑。
“王兄弟,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韩冈话声一顿,与王厚一起,向王舜臣身后看去。脚步声随即从后传来,王舜臣跟着两人的视线转身,却见来人是王韶身边的亲随王惟新。
王惟新快步走到韩冈王厚身前,匆匆行过礼,道:“有个和尚来了,说是奉旨而来。王安抚让两位机宜快点回衙门去。”
“和尚?”韩冈与王厚对视一眼,问道,“他法号为何?”
“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