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彝叔给愚兄的信中,提过有关玉昆你的事情,说玉昆你开设的疗养院,还有沙盘军棋,都是前人所未,连种五都深为赞许。前几封虽然没明说,但看文字的意思,就已经是想要把玉昆你调到鄜延路去。而前日寄来的最后一封,已经点名玉昆你担任鄜延路的管勾伤病事。”
“管勾伤病事?!竟有此事!”韩冈脸上有了惊讶,心里却是骂开了。韩绛未免太小瞧人,管勾伤病是临时差遣,根本不是正式的工作。想把他调到延州,好歹给个像样的职司,管勾伤病事做兼职可以,不可能当成本职工作去做。
“怎么,玉昆你不愿?”韩冈没有刻意掩饰他心里的想法,让游师雄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快。
韩冈闻言反问:“景叔兄,你当真以为今次罗兀能成事?”
酒菜这时都端了上来,菜肴多是鸡鸭,味道是难得的好口味。但他家的生意做不大,的确让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用兵‘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如果党项人今次没有觉延州那里的动静,出齐不意四个字,的确是做到了。”
“但接下来呢,孤悬在外的罗兀城,又能抵挡多久?”
在韩冈看来,不论韩绛和种谔都是太性急了。刚刚得到绥德城,便把眼睛放到了罗兀城头。尤其是种谔,他老子种世衡的耐心一点都没继承下来。种世衡当年筑起清涧城后,断断续续花了十年的时间,开辟荒田,收复蕃部,把清涧城的防御体系打造如铁桶一般。而正是有了清涧城这个基地,种谔才能在三年前彻底夺下绥德城。
“清涧城周围十七处寨堡总计用了十年才修造完成,大顺城到现在还在修筑中,秦州的甘谷城,如今建起才三年,虽然地势绝佳,但连成一体的附堡才不过三处……听说去年和今年便有两次差点就被攻破掉。”游师雄不负知兵之名,在兵法上果然有长才,早就把攻打罗兀城的害处看透了。
韩冈很奇怪,“即是如此,景叔兄你为何不去找种彝叔,怎么跑来找我了?”
“你以为到了这时候还会有人听吗?愚兄已经给种彝叔去了四封信了,没少提这话,但就是没有回应。”游师雄与韩冈互相敬了几杯,此时多了点醉意,络腮胡子参差不齐,而当他眼神剔起,便更显得凶悍。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进士。
“不知将此事说给王相公听,会不会让他警醒过来,改成了更好的做法。”韩冈像是在自言自语,很快就摇摇头,“就算这顿饭能说服王相公,但韩相公如今可是昭文相,会听王相公的话?”
如司马光、韩绛这样的朝廷重臣,对游师雄刚刚入官五年的选人来说,都是要仰头看的。哪可能如韩冈这般轻轻松松的提起来。而像韩冈一年跳过几个台阶的情况,根本是个异数。普通一点的官员,少说也要费个七八年时间,才能能走完韩冈一年的道路。游师雄虽然是进士出身,又做了五年官,但论起本官官阶,比韩冈还要低上一级。
不过游师雄没有嫉妒的意思,他是按部就班,以进士之身,迟早会升上去的。放下心头事,两人继续喝酒聊天,韩冈觉得品若是要与人刻意结交,通常很容易就能与人。游师雄本就是他的师兄,互相闻名已久,今日一见,都觉得不负旧日之名。
次日,处理完了一番紧急公务。韩绛在驿馆中端起了茶盏,喝了两口甘甜的茶水,问道:“不是说韩冈就在城中吗?怎么他的帖子还没递进来?”
听命外出的亲兵绕了一圈就回来了,他回来后对韩绛禀报:“回禀相公,韩冈今天已经启程东去了。”
韩绛的脸色闪过一抹阴云,不过转眼间就消散了,他微笑着,像是在赞许:“无事干谒上官,本是官场恶习。韩玉昆不从流俗,不畏显贵,的确是难得。”
“元智,”韩绛叫来常为他代笔的门客,“帮我草拟一份奏折,就说大军北进在即,战事一起损伤难免,望朝廷遣韩冈至延州。”
元智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请朝廷遣韩冈至延州?”
韩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