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的假寐了一阵,当次日四更天的时候,种谔等不到都罗马尾的反应,正准备再派人去试探。吕真派回来的斥候,又传达了更为让人吃惊的捷报——方才在山口处的立赏坪,刮起了一阵狂风,吕真派出去的斥候只是随着风叫了几声,党项人就大喊着“汉兵来了!”而后便溃不成军的逃窜回银州去了。
虽然并不认为都罗马尾有击败自己的能力,但看到让自己战战兢兢、严防死守、如临大敌的对手,竟然因为一场山口处常见的狂风,还有几声凑趣的叫喊,就全军溃散。除了能联想到风声鹤唳的前秦苻坚,种谔对西夏军战斗力的判断,又打了一个更大的折扣。
“完全是惊弓之鸟嘛……”种朴也拿着酒杯,对堂弟笑道:“西贼已经完了,连镇守银州要郡的主帅都是这副德行,其他地区的守臣也好不到哪里去。光复兴灵,灭亡西夏,恐怕也就在数年中了!”
正月初十的时候,韩冈终于抵达了延州。
从京城到这座边地重镇,韩冈一行走了有半个月。当除夕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河中府的驿馆之中。密集的鞭炮,让那一日韩冈想起,他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在家过年了。如果算上前身在外求学的时间,那就还要翻一倍,有四年之多。
不过先托了王韶,而后又派了李小六带了消息回去,家中的父母应该不至于太担心自己。就是不知道素心和云娘两人,听说了周南的事后,会有什么反应。韩冈只希望他让李小六给两女带去的礼物,能让她们不至于吃醋得太厉害。
这份担心,一直持续到他抵达延州城。韩冈有时在想,女人多了的确麻烦。如果能像当世的士大夫一样,把姬妾只当作娱乐的工具,就没那么多要操心的事了。可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也不会让三女为他而倾心。
在城外,望着延州河山,韩冈却是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触。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延安,虽然时间跨度上有些问题,建筑没有一点千年后的影子,幸而山峦河川的位置却没有大的改变。宝塔山、延河等名胜,都能找到此时相对应的地方。
在延州的城门处,韩冈让钱明亮向守城的士兵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见着守卫城门的军官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一下变得恭谨起来的姿态,韩冈半惊半喜的现,自己的名声竟然已经在离秦州有千里之遥的延州传开了。
当韩冈一行车马穿过城门,驶入城中。一个士兵问着守门官,“那官人究竟是谁啊?哪儿来的那么大架子?”
“你耳朵怎么长的,难道这些天来都没听说韩相公要请孙真人的弟子来延州吗?那还是韩相公连上两本,亲自向官家求来的!”
“啊!就是韩……”
“闭嘴,那名字也是你能乱叫的!?韩相公都不一定会直接叫他的名讳。”
‘怎么可能!’两人的对话被风送了过来,韩冈自嘲的笑了一笑,下层的百姓会把谣言当一回事,可对于韩绛这等位极人臣的宰相来说,自己就仅仅是个选人罢了,只不过稍有能耐而已。
离着上元还有数日,正月未过,这年节也不算过去。可延州城中的鞭炮声却是稀稀落落,比韩冈经过的几个县城还要冷清。当他走进延州城中的时候,正看到一队队的民夫,被一些骑兵们押着,从北门6续出城。
已经开始了……韩冈早已经听说了种谔在罗兀城胜利的消息,而且他就在路上,看到了露布飞捷的急脚递。骑着快马的信使,在马身后张着长长的布幔,上面写满了今次罗兀城的捷报。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把胜利的消息如同风吹起的蒲公英,不断的传播出去,一直传到东京城中。
夺占罗兀的顺利,早在预料之中,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才是决定最后胜利的关键。韩冈依然保持着早前的看法,始终不看好横山攻略的最终结果。
先去了驿馆,将周南等人安顿下来。韩冈便独自前往帅府,向守门的小吏递上了名帖。
小吏好像也是听过韩冈的名字,不敢怠慢,并没有摆出宰相门前七品官的态度,而是忙进去通报。韩冈在门厅候着,一人大步走进来,竟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王文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