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顼听了后,怔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知道产钳不能用了。作为皇室,不像外面的官宦富户,能承担得起子嗣痴愚的危险。如果今次宋才人生下了儿子,但这个儿子却是因为用了产钳而变得痴愚,日后大宋的基业可就危险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心怀不轨之辈,抬出一个宋“惠帝”来。
赵顼对产钳的心冷了一点,但对于韩冈的才能还是赞赏不已:“沙盘军棋,霹雳炮,烈酒,还有产钳,韩卿的才能不仅是在军政上,这明创造也是一般出类拔萃。虽然韩卿你说没有见过孙思邈,但这明之才,也只有天授才能说得通了。”
“陛下有所不知。”韩冈为自己辩解,“不论是军棋沙盘,还是霹雳炮,又或是烈酒、产钳。都是格物致知的道理,运用到实物上后所得到的结果。乃是儒门圣人之传,并无鬼神之力!”
虽然韩冈一手创立了疗养院制度,而药王弟子的传言,更让他在军中和民间也是搏出了诺大的名声来。可韩冈从来没有打算分管太医局的想法。卫生管理和医道差得很远,韩冈很明白这一点,他不能给赵顼留下一个错误的印象。而自己明创造的本事,也决不能跟神神鬼鬼扯上关联,必须嫁接到儒门大道之上。
“格物致知?”赵顼皱起了眉头,他的记忆中,郑、孔二人给出的解释,可是不会让人造出产钳的。“可是张载有何别出心裁的见解?”
赵顼猜得也不算差,韩冈便将如今格物致知的新解向他详详细细的做了一番阐述,最后又道:“不仅仅是家师,如今在嵩阳书院讲学的程伯淳、程正叔,也是在格物致知上多有开创。”
“这一新解的确是别出心裁……”赵顼慢慢的点着头,在心中对比着汉儒唐儒和如今儒者的两份不同解释。
他已经准备要设立经义局,准备“一道德”,也就是准备让王安石的学术自如今的儒学百家中脱颖而出,成为朝廷钦定的官学。不过要是变成了学着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做法也不一定是好事,就如格物致知的这一说,他从王安石和王雱那里都没有听说过,可效用却是显而易见。
别出心裁这个评价,韩冈不能担上。新不如古,就像王安石推行新法,都要从三代上为自己找寻借口。
“伏羲见河图而演八卦,夏禹收洛书而分九州,仓颉见鸟兽蹄爪之迹,遂以构造书契。至于民间,也有公输般见丝茅而造锯的传说。此诸事,皆是格物致知的化用。臣之诸多明,也不过是上承先圣之学而已。”
东拉西扯,将不着边际的事拉到一次,这是文人的天赋。韩冈多多少少也有了一点,至少说起来还真想那么一回事。如果能以此说服天子,格物致知的这个新解推广起来就容易了许多。而明创造,便能挂靠在圣人之学中,当有人来攻击韩冈务于杂学,也便有了还击的武器。
时间过去得很快,从午后入宫,君臣二人一问一答,韩冈已经在崇政殿中待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在过去赵顼接见臣子时,是很罕见的情况。除了几个重臣外,也没多少大臣能在陛前多留上哪怕一刻钟。
随着交谈的深入,赵顼越的对韩冈看重起来。
现在在殿上的韩冈言之有物,见事明确,将关西的军政之事剖析得淋漓尽致。就算把过去的功绩放在一边,这样的臣子也是值得重用的。
“韩卿的本官现在还是国子监博士吧。”得了韩冈的承认,赵顼自言自语,“有进士后当转太常博士,右正言就不好办了。”他又抬眼问,“韩卿可有馆阁?”
韩冈摇摇头:“尚无。”
“此乃朕之误也,以韩卿的官阶,就是直秘阁也能当了。”赵顼心中歉然,“就是初任,不能升得太高。这样吧,先与韩卿集贤校理一职,且过一年半载,再转直秘阁不迟。”
身为朝官,尤其是天子重视的朝官,不可能没有馆职或是贴职。虽然名义上这些是为文学高选之士所备,但实际上,到了一定位置上,只要不是戴罪之臣,得到馆职是顺理成章——没有一个馆职贴职,到外面也不好意思说你是能上朝的文臣。
有了进士在手,韩冈被授予一个贴职,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馆职,他就不去奢望了,崇文院里的那些工作,不是他能来处理的。更别提在入馆阁前,都要进行考试。不比科举的经义,入阁考试可都是考得诗词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