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光是粮食和木料,对一个港口来说还不够,再加上糖就差不多了。”
拥有吸引力的特产,是保证一个港口能持续繁荣下去的主要条件。另外就是稳定合理的制度,安全的周边环境,以及完善的交通体系。
除此之外,还有南方特产的各色水果,经过处理之后,就可以运往京城贩卖——用红盐法处理过的荔枝,往往能保存长久,不像唐时,那样要让人用快马一程程的运往长安,只有天子、贵妃才能吃得上,市面上都在卖的。
不过章惇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铜柱的问题,那是他日后青史留名的关键,至于怎么让海门港变得繁华起来的方略,由韩冈这位专家来考虑就行了。自己在旁沾光,不用费心也能有所收益。
当韩冈问着章惇意下如何,章惇便道:“能者多劳,玉昆你在此一事上天下无人可及,愚兄也不敢班门弄斧了。这些天,愚兄都看着升龙府的铜柱。”
“过两天就去升龙府看一看,不是说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能成事吗?小弟也想亲眼看一看镇压天南的铜柱铸好竖起。”韩冈笑了一笑,“还有燕逢辰那里已经将升龙府拆得差不多了,听说他还从城中的达官富户家中的宅院中,挖了十几处窖金。数目可不少,光是黄金就有三四千两之多!”
“黄金必须没入官中,不过都计入账内,到分账时一并算进来,该如何分一切都照规矩来。”章惇不在乎二三十万贯的金银,他可不想为这点财物坏了军心。
“对了,”韩冈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溪洞各部已经将招讨司吩咐的女子都送来了。据周毖回来说,大概是土地还没有分账的缘故,都是挑着好的来。”
“玉昆可是动心了?”
韩冈一笑:“与子厚兄一般无二。”
“你也不想要啊。”章惇笑了笑。他和韩冈都是目光长远,所图甚大,对于这些会损害名声的行为,并不沾手。仅仅是给军中士卒分配女子,可以说是一片公心。但若是从中为己牟利,那就是私德有亏了。
“不过这一事小弟无暇分身去处置,子厚兄可能勉为其难?”韩冈打算将烫手山芋丢出去。
但章惇也不想要,人不是金银财帛,有美丑妍媸之分,有长少强弱之别,要分得人人信服,可不是那么容易,不知要耗多少心神。
“君子不夺人之美,这既然是李宪提议,让他去做牙婆好了,玉昆你我还是别插手为是。”章惇心情很好的拿着李宪开玩笑,转又严肃起来,“过两天你我就去升龙府,亲眼看着铜柱为中国镇住天南之地。”
十天之后,当章惇和韩冈重又回到了升龙府的时候,偌大的升龙府城已经被拆去了一半。而交趾李氏用了六十余年方才逐步修建起来的宫室,更是都成了废墟。不过殿上的梁柱,全都没有浪费,已经扎制成木排顺着富良江直放海门。
交趾王庭所选用的木料,自是上品中的上品,尤其是作为主殿的紫宸殿,二十四根庭柱都是两人合抱粗细的金丝楠木,叩之渊渊有金石声。金丝楠木为主料的棺材,在东京城价值千金,而两人合抱、高有数丈的木料更是见都见不到,有价无市。
韩冈和章惇商议过后,就开始寻找海船,准备将其运回京去。尽管拿来打造宫室有些不吉利,可用来修建庙宇倒是合用,只要运进京城,就是他们开港海门的行动,最有强而有力的证据。
至于铜柱,其位置就选定在旧时的紫宸殿。富丽堂皇的殿宇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但高达四五丈的台基依然存在。章惇和韩冈就是打算在台基之上,将铜柱给树立起来
铜柱树在紫宸殿的旧址之上,而章惇得到他幕僚的建议,同时准备铸造一批铁柱,分镇各地,以镇压交州气运。之前招讨司收缴了交趾国中所有的兵器箭矢,总共几十万斤的铁料,正好派在这个用处上。
铜柱铸造得很快,只是铸范倒模而已,一根实心的铜柱,比起铜钟、铁鼎之类的空心器物,工序要简单得多,最麻烦的也只是要在模子上阴刻上铭文。章惇亲笔写了安南记事,两千多字的文章要同时铸造在铜柱上——不过依然不是难事。
细雨绵绵,熙宁十年的三月初,交趾紫宸殿的台基上,红亮的铜液倾倒入模范之中。
热浪滚滚而来,天上细雨落到了铜液上,便化作了漫天的迷雾。站在三四十步之外,章惇和韩冈也能感受到从赤红的铜水上传递来的那股澎湃的热力。
铜柱用了三天的时间进行降温,当外面的模子打开的时候,黝黑深沉的青铜上,有着让人心神一凛的金属光泽。
模子被敲碎,一块块的撬下来,片刻之后,完完整整高达三丈的铜柱,出现在每一位的面前。
章惇的双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声音都在颤抖着:“标铜立柱,永镇天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