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时候,还说什么,哪有后悔药卖?!”韩冈摇头笑道,“种五想买都买不到!”
王舜臣叹了一声,他哪里能不知道种谔的想法。
以种谔的性格,他怎么可能让他人来分自己的功劳?吃独食还来不及呢。
一开始的时候,种谔的打算就是以鄜延、环庆两路的兵马为主,以最快的度攻下银夏,进而直取兴灵。
王舜臣还没来京城的时候,韩冈就这么在想。等到王舜臣到了之后,韩冈一问,便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种谔本就是爱吃独食,什么时候愿意分功给别人。覆亡西夏的战功,他疯了才会送给别人。
可惜天子和王珪插了手进来,其他将领也不甘心让种谔独吞这块大饼。最后互相扯皮和妥协的结果,就是眼下的这个臃肿榔槺的作战方案。
韩冈叹着气:“种子正也是老用兵的,他不会看不出来朝廷调动了这么多兵力,实际上根本排不上大用场,反而是拖累。”
三十余万正兵,加上数目更多的民夫,号称百万已经是很谦虚了。但这一数量级的军队,对于领军的将帅来说,与其说是胜利的依仗和底气,还不如说是自家的灾难。
任何一名手上的军队并不是规模越大越好,人越多,问题就越多,传个令都不方便——能指挥的了得那才叫军队,指挥不了的那是累赘。
动员起出了这个时代管理能力的军队,这是韩冈不看好这一次战争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幸好还是分作六路,各有各的指挥,各有各的粮秣来源,要是合兵一处,不用打就输了。没有哪条路能支持得了接近百万级的胃口。”
王舜臣不会质疑韩冈的说法。说到随军转运,韩冈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能臣,他都说不行,自然是不行。
“不用三哥说,俺也能想明白。给百万大军运粮运草到底有多难,看看东京城就知道了。同样是一百万张嘴,汴河上船多的跟黄河里面的鲫鱼一样。”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应该叫做边际效应,过一定规模后,增加兵力并不能给战力带来相应的上升,反而因为兵力的增加,拖累起军队战斗力的挥。
王舜臣当然不知道什么叫边际效应的,但他带了这么些年兵,自是明白手下的兵不是越多越好。
“人马上万,无边无岸,以陕西的地势,几千人就满坑满谷了。两边加起来几万人的厮杀,一年最多也只有那么几次而已。三五千人在一个山谷中打上一仗,这才是常见。人马再多,就顾头不顾腚,指挥起来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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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进了御史台坐监,想必李定是打算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好好的泄一下。
韩冈现在也似乎是在坐监一般,军队的口粮不用他操心,但从军的草料却不能不去照管
陕西缘边五路,都从民间征调了大量的骡马等牲畜用来运送粮秣,数目大概在两万余匹。这些牲畜对群牧司来说很麻烦。虽说几乎都是取自民间,不花朝廷一文钱。但草料的还是要管饱的,总不能让百姓献了自家的牲畜,还要自备草料,这就是笑话了,也没有这么做事的道理。
可驴、骡、马和骆驼的胃口一个比一个大,从份量上说,平均起来是人的十倍。即便没有油水,人一天吃两斤米麦也已经足够了,但马和骆驼这样的大牲畜,又是在山区里面负重载货,胃口一开怎么算也得要二十斤草料。只这一件事,群牧司就又是得和地方上的转运司打嘴仗了。
韩冈皱眉看着永兴军路转运司来要草料的公文,耳边还有下属的抱怨:“延州有草料场,华州也有草料场,永兴军路的草料场比洛阳囤积的还多一倍,哭个什么穷!”
韩冈将公文放下来:“沙苑监的草料记得是以三年的份量囤积的吧?”
韩冈的下属这些天来已经摸透了顶头上司的脾气,基本上就是前线要什么,他就会如数提供什么,一点都不带讨价还价的。
“龙图!”他惨叫道,“这可是牧监以防万一时的马料。”
“留一半下来,有一年半足够了,存得时间长了,不怕烂掉啊?”韩冈毫不在乎,“前面不是将沙苑监里十二岁以上的种马都送去了鄜延路吗?就当是这些马的口粮好了。”
‘怎么能这么算?’虽然都没有说话,但一个个挂下来的脸,都是在说着反对。
“你们也不想想,鄜延和泾原的马军不是跟着环庆路一起喊着没有骑乘马吗?等这一批运粮秣的牲口上去,正好不就有了?从沙苑监为此支取一部分草料,有什么舍不得的?”韩冈出言点醒几个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