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胜利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但天子的经筵,打乱了他预定的计划。
“可能上经筵终究是好事……”
韩冈叹了一口气:“天子开经筵,什么时候说过只有为夫一人?”
王旖的手停了,犹疑道:“难道说……”
“或许岳父和伯淳先生也会被请过来。”韩冈说道,眉头又皱了起来。
舌辩群儒,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儒者,而是王安石与程颢这样留名千古的饱学鸿儒。想要赢过他们,难度肯定不小。
不过如果是在公平的情况,他还是有胜利的自信,可若是主持人在议题上有所倾向,气学的特点得不到挥,却有大败亏输的可能。
“一场比赛,裁判的倾向是关键。”不论在是蹴鞠赛场上维持比赛秩序,还是赛马时判断抵达终点的先后顺序,又或是学术交锋,胜负谁属最后还是掌握在裁判的手中。
“不至于吧?”
当今的这位赵官家拉偏架的时候还少了吗?哨子跟木炭刻的一样,里外都是黑的。韩冈摇摇头。只是另一边还有王安石,总不能说得太过份。
“有备无患。”他说道,“凡事可以往好处去想,但必须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王旖为韩冈担心起来,“要不要派人去打听一下?”
“用不着。还是稳重一点为好,左右明天就能知道了。”韩冈回笑道:“娘子,你的手也可以再重一点,可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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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韩冈在太子课上到底做了什么,章惇第一个直觉就是下战帖。
玉昆到底想说些什么?
章惇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去了解气学。
他一直觉得,只有真正有所了解,才能决定自己立场。
在章惇看来,现在的气学已经完全不是圣人之学了,而是韩氏之学。可偏偏韩冈能东拉西扯,让人看不出破绽来。
本于实,诚于实。
这话说得不错,而且永远不会错。一切以事实为重,所以韩冈可以光明正大的宣称他的学问是属于气学,跟前人截然不同。
可谁能说从事实中归纳出来的结论一定会合乎圣人之学呢?
如今的儒门,对圣贤经典的态度,基本上都是随意裁用。觉得合用的就留下来,不合用的就说是杜撰、附会。但韩冈的态度则更偏激,甚至放弃了对儒家经典的解释。他很少阐述自己对经典的诠释,而是选择从实际着眼。
韩冈说‘诚于实’,可没说要诚于《诗经》、《尚书》、《论语》、《春秋》、《礼记》。作为一派宗师,都少不了为经典写一些传注。可韩冈什么时候给五经写过传注?
相反的,还通过指出经传中有关自然的错误,如螟蛉有子,腐草化萤等事,打破儒门经典的光环,设法降低其对气学的干扰。这比王安石直接攻击《春秋》三传为后人附会,张载说《易》传十篇只有四篇为真,还要更狠一点。
就是心太大了,想想就该知道,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事。
会剑走偏锋的原因,就是不能以煌煌之兵临堂堂之阵。章惇身为枢密使,又曾为一方方面大帅,哪里看不出来。玉昆之学不为不善,可惜对圣人之教却不甚看重。一步错,步步错。
但章惇不打算反对气学,或是新学,学派之争离得他很远,都当上了宰辅,有几个会被卷进去的?站一边看着就好,没必要将自己给牵扯进去。
只是韩冈似乎不这么想。还在给太子上课时,提到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个沈括。
章惇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年就老老实实去下那盘棋了,输了大不了浑赖。
章惇其实不通算学,可他精明厉害,韩冈既然敢拿百贯赌金去赌,肯定是胸有成竹,而且不是一般的情况。章惇了解韩冈的为人和性格,绝不会上当。至于沈括,在数算上的才气,或许韩冈都比不上,韩冈给出的题目,他说不定直接就算出来了。
再等等看,肯定会有变化,章惇心想着。而他很快就得到了新的消息,新的变化。
“哎呀呀。”章惇听到消息,就忍不住叫了一声,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口气,“这是石渠阁?还是白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