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宰辅们做得不对,可是这么一来,朝廷的风气很有可能向很不好的方向展。
宰辅们串通一气,趁天子病时迫其退位,也许本心上是为了大宋天下。但这情况就跟唐明皇退位之后,被囚禁在太极宫后的情况一样。
最后,玄宗到底是寿终正寝,还是亡于李辅国之手,那是很难说清的。玄宗驾崩,肃宗驾崩,只差了十二天。而之前李辅国就已经开始拥立新帝了。
李辅国之前助肃宗凌迫玄宗。肃宗自立为帝,在李辅国和他的走狗而言,对皇帝的敬畏已经低到了极点。这就是安史之乱后,唐皇为什么变成了门生天子。
‘吾於荆榛中援立寿王,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既得尊位,乃废定策国老’。
这是唐末权阉杨复恭所说过的话,当时他所拥立的昭宗皇帝要求他致仕,他便有了如此怨言。
视己为国老,目天子为门生。
区区一个阉人,言行竟然如此跋扈,换做是今日,不说能不能做出‘援立’天子之事,就是立了定策之功,事后敢有怨望之言,也照样是没有好下场。
但这便是臣僚、内侍废立天子,使得天子无威权、无重望的结果。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人心败坏之后,可就再也恢复不了了。
如今之事,离落到‘门生天子’、‘定策国老’的地步,当然还很远。可不从今日起就防微杜渐,日后变成晚唐的局面,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王安石和韩冈,参与拥立天子之后,便辞了各自的职位,这在苏颂看来,这一点倒算是值得嘉许,好歹是挽回了一些恶劣的影响。
韩冈似乎是推荐了自己入两府,但苏颂无意现在就去问韩冈。想想,打算先等一段时间再说。
他看了看眼露茫然的儿子,准备让苏嘉再多糊涂几日。突然间成了执政家的衙内,苏颂也不知道自己的次子能不能保持住原来的心境。
“大人!”
随着声音,苏颂的六子苏携进了苏颂的书房,气喘吁吁的,还满头的汗水。
“六哥!不能手脚轻点?!”
见弟弟几乎是冲了进来,苏嘉皱起眉,就是一声呵斥。
“二哥哥。”
见到平常最畏惧的兄长也在,苏携吓了一跳,立刻就规矩了起来。
“你看你,这像是什么样。”总是代苏颂管理家中,苏嘉毫不客气的数落起弟弟来,“多大人了,不能稳重一点?”
见弟弟老实听训,苏嘉的口气又软了点,“到底是出了何事,怎么就变得莽莽撞撞的。”
“二哥哥,你还不知道啊。外面都在说韩枢密举荐了大人做枢密副使,还荐了沈括做三司使,我在熙熙楼一听说就回来了。”苏携脸上都笑开了花,搓着手,“刚才我进来,外面都是车马,看来倒不像是谣传。”
苏嘉乍听,登时吓了一跳,大惊之后就是大喜,赶着来送礼的那些人,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扭头问苏颂:“大人,当真?!”
“没谱的事,等消息再说。”苏颂不耐烦的开口。
他不指望儿子们能与他们年纪相差不大的韩冈一样稳重,但宠辱不惊的气度也得有点才是,一惊一乍,倒显得浅薄了,缺了家教。
“二哥。”苏颂抬头,对苏嘉道,“收下的礼物都造册,太过贵重的就退回去。再好好约束家里人,不许对外乱说话,更不许招摇过市,否则,家法定不轻饶。”
苏嘉被苏颂瞪得一个机灵,
“六哥。苏颂再看小儿子,“从现在起就留在家里,什么时候把汉书抄好了才许出门。”
“《汉书》?!”苏携心中一叠声的叫苦,“太多了。”
苏颂眼一瞪,喝道:“那就再加本《史记》!”
将两个儿子都赶了出去,看着桌上一封封还没拆开的信笺,苏颂久久之后一声叹,“真是扰人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