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门炮看起来不起眼,可就是翰林学士想来看,也是看不到。”
韩冈说的是沈括。沈括虽说是翰林学士,但没有与军器监有关的职司,现在根本接触不到最新式的武器,只能看着韩冈画出来的图样。军器监的管理还是比较正规化的。韩冈并不想为沈括破例,也不打算让沈括参与进来。韩冈希望沈括做的,是天文历法,这是沈括擅长的领域。
而李信不一样。枢密院已经准备新设一军,暂调三个指挥过来,装备上火炮,专门用来实验新的战术。守卫即将搬出城外的火器局分部,也同时由这一新军负责。而统领这一军的,内定的便是李信。
韩冈指着炮对李信说着:“别看这虎蹲炮小,二三十步内,这样的一门炮,至少当得起十张弩了。而且火炮跟弩不一样,给弩上弦要耗气力,有上弦机才好点,但也只有守城时才能用上。火炮呢?”
韩冈拿起定装的火药包颠了颠,还不到一斤重。
李信明白韩冈的意思,只要冷却解决,火炮连续射不是问题。不像强弩,连续上弦谁也吃不住,万一箭阵给冲散了,连跑路的力气都不剩了,而用火炮,能剩下不少。
韩冈丢下火药包,比了个手势,火器局的士兵便上来试射火炮。
四门试做的虎蹲炮并排放置,炮声连环,将铅弹射到,二十步外,一排横列放置的铁甲,在弹雨中被打得支离破碎。就是最结实的前胸部位,也是一个个凹陷破口。
火炮射击的频率,刚开始时与神臂弓射相当,之后就稳定维持着,不像弩弓急射过后,度就不得不慢下来。清膛、装药、上弹、点火,熟练了之后,三四人操作一门虎蹲炮很轻松。
李信沉默的点着头,火炮的好处他看得出来。只是他一向不喜欢多说话,如今更是沉默寡言。
“只要表哥你能将兵练好就行了,更重要的是将练兵纪要做好,编出火炮的操典来。炮兵该如何练,哪些地方需要注意,要穷究到清膛、浇水、保养这样的细节,每一步都要写明白。这都是表哥你的课题。一旦《炮兵操典》完成,后人可以根据操典来训练炮兵,不必自己琢磨研究了。”韩冈叹了一声,“这件事,别人都做不到,也就表哥你可以。《易州会战本末》写得很好,小弟拿着给章子厚枢密看了,他也说表哥你写的很好。”
“只是败军之将想知道怎么输的。”李信慢慢的说道。
“这样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韩冈正容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总结得失,下次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韩冈喜欢写作战记录,也督促着李信、王舜臣和赵隆去写。在河东的时候,甚至让手下的武将都要写营中日志。会战每到一个阶段,都会召集众将依照记录和日志,讨论之前作战得失。
对于这样的苦差事,王舜臣每次都是叫苦连天,但赵隆和李信都会老老实实的做好。尤其是李信,写作战记录、行军日志,就是平常的练兵也会做记录,而且都是自己亲自动笔,从最早满篇狗.爬的白字,到现在一笔流畅的行草,整整过去了十年。在这十年中,李信写下的文字早已过百万。以李信现在的文化水平,要不是他对诗赋没任何兴趣,早就会被鼓吹为一名儒将了。
李信默然点头,比过去还要沉默。易州之败,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一方面是因为领军惨败,而另一方面,手臂上的伤势,更是毁了他名震天下的掷矛之术。
韩冈看在眼里,想了一下,道:“不知道表哥你想没想过,小弟为什么设火器局,而不是火炮局?”
“还有其他火器?”李信刹那间便反应过来。
“没错。”韩冈点头,“火器不仅仅是取代霹雳砲和八牛弩的火炮,日后还会有拿在手中的火器,取代弓弩和长枪。现在虽还没有造出来,不过也不会太久了。到时候,旧日战法全得作废,必须重新编练新军。表哥你现在开始,日后也不可能选他人来统领。”
“啊!”李信惊讶的望着他的表弟,这件事他从来没听过。
韩冈笑道:“这些话,小弟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表哥切勿外传,心里明白就是了。”
“要多久?”李信追问着。
韩冈想了想,道:“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