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眼下为止,李承之会叛投韩冈原因,依然无人能够确认。蒲宗孟为了安全起见,李承之的任何意见都会翻来覆去的考虑清楚,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就必定会于李承之议论个明白。仿佛锱铢必较的铿吝商人,变得斤斤计较起来。
而李承之,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态度。
现在只是看着对面李承之慢条斯理喝茶的样子,就知道现在仅仅是开始,之后还有的是纠缠。
虽说下面的考官基本上都是新党出身,只要他们不叛离,大部分贡生的命运都能够控制在手中。
经义上不过关,刷落。策论上不合意,同样刷落。
只要初考官和覆考官有着同样的意见,那份试卷在他们手中就会被刷落。
最后汇集到主考官面前的试卷,一般不会过一千份。
但问题一般就会处在最后的名单上。
只要李承之不肯配合,通过礼部试的贡生名单便定不下来,考生的顺序也定不下来。
难道最后要去请太后裁量?
那是不可能,蒲宗孟绝不接受。
礼部试的结果不出,他们就离不开贡院。就算可以上书,连知贡举的任务都无法完成,他们在朝野内外的都会成为笑柄。
而且一旦让太后来做决定,不论太后接受了哪一方的意见,另一方就必须辞官,为自己的坚持负责,绝不可能厚着脸皮再留在朝堂中。
太后会选择谁,蒲宗孟对此并没有奢望。
……………………
“开宝寺那边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苏颂难得听到章惇与自己闲聊。
虽然说与韩冈的关系都不错——至少曾经是——又同在西府共事多时,可苏颂与章惇没有什么交情。
不管怎么说,苏颂早在变法开始的时候,曾经上书批评天子对李定任用。可以算是旧党中的一员,至少不会被视为新党,与章惇绝不是一路人。
平日里与章惇的交流,只会是公事,少有闲谈的时候。
不过偶尔闲谈,苏颂也不会不近人情,他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这个时候的确差不多了。”
“等明天,秘阁那边也要开考了。”
“黄勉仲有才学,多半能通过,其他人,苏颂并不熟悉,不敢妄言。不过能够被推荐应制科,理应有些把握。枢密不也是如此?”
章惇很坦然的摇头,“把握有一些,却不如黄勉仲。”
章惇推荐了一名门人参加制科,但把握并不是很大。
关键还是在阁试上,能通过阁试,就代表有着通过进士科礼部试的实力。
但既然能考中进士,那又何必去做人幕僚,而不是直接去参加考试?
如黄裳这样满腹经纶却科场不利的士人不少,科场不利去做幕僚的为数更多,在给人做幕僚的过程中因功得到官身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但几项结合起来,这样的人却几乎是绝无仅有。
即便是贵为西府之长的章惇身边,又有几个才学能够在福建的某个军州,拿到解元的身份?
不可能有。
所以章惇只是为人所请,又看在多年相交的情分上,才答应了下来。而且也并不是黄裳的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
黄裳参加的制科太过冷门,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也只有黄裳这样已经在边事上有所成就的士人过来应考,才能应对世论质疑。
做一个言官,只要胆大就够了。
但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这可是要出典边郡,不仅仅应考的难有信心,就是朝廷也对缺乏临阵经验的士人没有信心。谁敢将一方边镇的军政大权,交给一个文采高妙、善于在纸面上指点江山的官员?赵括、马谡是前车之鉴,丢了盐州的徐禧更是就在身边。
章惇只能感慨韩冈的运气,能有黄裳这样的幕僚。
要是黄裳能通过制科,十多年后,韩冈在殿上就有多了一名助力。更重要的是,黄裳命运的转变,会给韩冈带来一大批自谓怀才不遇的低层官员,在这其中,不是没有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