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修筑轨道的度,在并代线投入使用之后,便成了宰辅们的共识。
轨道的好处,早就在方城山得到了证实,自修成后的数年间,投入的维护与更新的费用为数不少,但朝廷得到的更多。
汴河水运,每年朝廷都要投入巨额的维护费用:水门水闸的维护,堤坝的增修,纲船的修补与新造,治河厢军的日常开销,征民夫的开支,加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还不包括六路运司这个庞大臃肿的衙门下,附在水运上的成千上万条水蛭。而朝廷收到的,就是每年由官方运输的七百万石纲粮,以及近千万绢绸、银钱等税收。数量更多的民间商业运输,仅仅是收税,而且收到的数量远不如偷漏的数量。
而轨道运输,在税收之外,光是运费就让朝廷收得眉开眼笑。同样的长度,轨道的维护费不会少于汴水,可这是不论冬夏,什么时候都能可以运输。不像汴水,冬天必须断航,雪橇也好,冰橇也好,那点运力都只能作为补充。
但韩绛、张璪看好轨道,却是因为韩冈曾经对外透露过的想法。
国家控制干线,地方豪强掌握支线,由此形成一张网,笼罩四百军州。
不论韩绛,还是张璪,都对轨道垂涎不已。留给子孙一条路,远比万亩田要安稳。
银山何如银水?山总有挖光的时候,水可是长流不息。
一条铁路轨道,就是流淌着金银的河流。坐拥轨道,没有耕作之苦,也不用担心,每年必定有收入,只要能将轨道维护好,这就是一辈子。更重要的是,轨道修建,轨道沿途两侧的土地就必须征用。打着朝廷的名义,许多犯忌讳的事,都可以做一做了。
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各地豪族都拉下水,韩冈只怕韩绛、张璪不心动,如今见他们终于忍耐不住了,心中倒是以欣喜居多。在铁路轨道并代线业已完成,并成功的投入使用的时候,尽快开始京泗线的建设,让铁路轨道代替汴水成为运输的主力,就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相公说的可是轨道?”韩冈反问韩绛。
“然也。”
“说起来,这的确是治本之法。”韩冈点着头,“轨道上也不缺奸猾之辈。但他们想要赚钱,私下里多挂上一节车厢就有得赚了,没必要将车给弄翻。翻在路上,不比水里,可以报个船只损坏,上面的货物就可以全数干没。粮食也好,绢绸也好,总不可能落了地没了。”
“玉昆说得正是。”张璪拍案说道,“所以方城山的情况才那么好,而并州到代州的轨道同样不差,要是京城到泗州的轨道修起来,又能如玉昆之言,太后和我等就再也不必为汴水之事日夜忧心了。”
“京城到泗州的轨道的确是该建了。”韩冈道,“其实这条路,在方城轨道运行之后不久,便已经开始准备了……只是被各种事给耽搁了,倒是让并代铁路抢了先去。”
“耽搁了一下,可也算是好事了。为王前驱,有并代铁路这条数百里的轨道在前,京城到泗州,也就是京泗铁路铺设起来,也就有了熟手可以使用。”韩冈给轨道的起名简单直接,韩绛倒是很赞赏,“河东的轨道开始使用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几个月,该出的问题都出了,怎么解决都有了眉目。这不是六十里的方城轨道能比。玉昆,你说是也不是?”
“相公说得极是。”韩冈点头,韩绛的确说得不错。并代铁路运行半年来,除了大灾大乱,能出的问题的确都出了。
不过作为并代铁路的运行情况并不能算好,经常出些意外。早到、晚点、前后相撞、脱轨,各种各样的问题,每天都层出不穷。
还有盗窃——从轨道上的铁轨,到货箱中的货物,都有贼人伸手。沿途州县颇杀了一批人,吊在铁路两侧的杆子上,也仅仅将河东盗贼的气焰打压下了一点点,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进行追剿。
不过从方城轨道调来的运营队伍,加上半年多的实践,一开始问题频频的局面,已经逐渐向好的方向转变。这就是韩冈敢于开始修筑京泗铁路的原因。
“只是韩冈之前的想法,是将并代铁路向南延长,一直通到河中府的黄河边上,京泗铁路还打算再等等。”
“玉昆说的是李诫之前的上书?”
“正是!”
才经过了几年,在参与方城轨道的修筑,并亲身主持打造并代铁路之后,李诫已经积功转为朝官,这是进士都远远不及的度。要知道,在方城轨道完工前,李诫仅是韩冈的幕僚而已。
在并代线建设完成并交付使用之后,李诫已经成为闻名朝中的营造大师,姓名直抵御前。名气之大,比他的父亲——京西北路转运使李南公都不逊色。上一次李南公入觐,太后还称赞李诫是青出于蓝,世人也都认为他是雏凤清于老凤声。要不是李诫没有足够的文名和著作,一个进士出身早就赐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