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懒得回答,轻轻摇头,只希望她安静一点。
但邵小黎显然无法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她低着头,想着些什么,咬了咬牙,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截鞭子,怯弱道:“这个?”
宁长久无动于衷。
邵小黎不气馁,又找来了一幅枷锁,双手捧着,可怜道:“要不我戴罪立功?”
宁长久扶着额头,有点头疼。
邵小黎开始拆卸家中灵台前的蜡烛。
宁长久终于忍不住,制止了她,道:“你这都是什么?”
邵小黎一愣,还以为他在问这些东西的来历,道:“这些都是以前娘亲和王上用剩下的!”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太对劲。
宁长久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道:“我想静一会。”
邵小黎却又拿来了搓衣服的板子,双手捧着来到了宁长久的面前。
宁长久叹气道:“不用下跪,我没有生气,只想静静。”
邵小黎摇了摇头,解释道:“老大,我只是想给你洗衣服。”
“……”
宁长久的耳畔,响起了剑经之灵和血羽君肆无忌惮的笑声,宁长久有些烦,却又无可奈何,他只好默默等到给血羽君找到新身体,等着金乌苏醒把剑经之灵镇压下去,让他平日里躲气海中出不来。
那时候自己的耳根子或许才能清静一些。
邵小黎在家中忙里忙外,看上去很是持家。
而自己屋子里那些她娘亲用过的床被之物,也被她换了个遍,素雅的颜色倒是很契合宁长久的审美。
时间转眼之间便入夜了。
邵小黎敲了敲门,问道:“老大,您在嘛?”
“嗯。”宁长久答了一句。
邵小黎道:“不准乱跑哦,小黎求你了。”
“好。”宁长久只当是捡了个调皮的女儿。
邵小黎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半个时辰后,宁长久推门而出,他施展隐息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邵小黎的房间内,他想以道门的秘法,使得她陷入沉睡,这一夜不要醒来。
他走到了邵小黎的床边。
他眉头微微皱起。
如今的天气有些闷热,她却紧紧地裹着被子,白而纤细的身子蜷在里面。
她的头发也乱糟糟地散着,明明是在睡梦中,细而弯的眉毛却时不时地蹙起,眼皮也打着颤儿,瓷白的皮肤看着不太健康,没有了白日里喋喋不休的纠缠之后,她的睡颜看上去还有几分静美。
宁长久以指虚画,在空中绘了一道符。
“不……不要……”
他还未落符,少女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只是她声音轻极了,像是梦呓。
宁长久的手指顿了顿。
“不要……不要杀我……饶了我吧,娘……娘亲……”
“嗯哼……娘亲……”
“嗯……你在哪。”
“不要杀我……”
少女的身躯蜷得越来越紧,她的脖颈紧绷着,秀骨分明。
“老大,老大我……”
宁长久叹了口气,不给她把梦话说完的机会,直接将那道符落了下去。
少女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沉睡,只是看上去很是脆弱。
宁长久伸出了手,触摸上她的脖颈,感受着她皮肤冰冷的温度,皱了皱眉。
他收回了手,将她的被子掖得更严实了些,觉得有些棘手。
宁长久俯下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整齐叠好,放在了她的床头,随后才转身离去。
他离开了屋子,按照白日里邵小黎的指示,潜入了书库里。
王族中的书库不算大,里面的许多藏书都是城外世界里搜罗出的孤本残卷,也有许多质地很新,上面记载着一次次的勘察记录,这些书目分开放置着,很容易分辨。
宁长久睁开剑目,开始阅读起这些书。
他看书的速度很快,唯一阻隔他的,便是这与外面世界的一些文字的差异性。
但他适应了以后,很快风卷残云般阅读过了上百卷的记录。
这些书卷上,大致记录了外面怪物的种类和它们的生活习性,攻击方式,上面记载的怪物种类多达上百种,奇形怪状,有些甚至很颠覆人的想象,宁长久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一个被命名为“重岁”的妖物,据说那是他们遇到的,最古老也最神秘的怪物,从五百年前至今,时有出现,却一直没有被杀死,甚至没有完整的相貌记录。
宁长久阅过这些之后,有了大概的了解。
其中许多东西,在外面的世界都可以找到一模一样的对照,唯一不同的只是它们的命名。
宁长久翻看过了许多的卷宗之后,向着书库的深处走去。
书库的深处挂着几幅怪物的画,有的独角数臂,有的满口青牙,有的触手无数,宁长久看着这些画卷,忽然停下了脚步。
书库的地面上,有一条红线。
红线的边缘数着一个刺目的“禁”字。
宁长久想了一会儿,制造出了一点光,然后利用自己在地面上的倒影施展了镜中水月,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没有让宁长久的失望的是,内部的书籍果然记载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其中的内容,哪怕是他,都觉得吃惊。
城外的黑暗中,居然还有活人存在……
按照这些卷宗上的记载,在城外的一片深邃山谷里,藏着一个人,而从那座山谷中出来的人,许多用不了几年就会死去,而关于他们的死因,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身体也完整至极,看不出一丁点受伤的痕迹。
那个地方被列为了禁地,出行勘察之时,也尽量绕过那片深峡。
但是每过几年,都会有人偷偷潜入那里,然后回来,守口如瓶,直到不久之后死去。
他们甚至特意派人前去探查过,但那个人回来之后,和其他人一样,关于深峡中的事情,一句话也不透露。
而那个人,被列为了比“重岁”更危险许多的存在,命名为“夜除”。
“夜除……”宁长久低低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暗自记下,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与自己有冥冥中的联系。
最后,他找到了关于那片冰原的相关卷宗。
这些都是这两年最新的东西,沿着皇城到冰原的距离很远,若是步行,至少得走三天三夜。
而这一路上,每过一段距离,都会设立一处要塞,这些要塞连成了烽火台,自上方俯瞰,它们就像是一个个落足于茫茫荒原上的脚印,象征着一代代断界城的人们向着外面世界开拓而去的脚印。
如今这个脚印,已经停在了那冰原之外。
……
……
邵小黎醒来之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难得地觉得心安,似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一向睡眠很浅的她,甚至想在被窝中多钻一会儿。
而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极容易体寒的身子,今天好像也暖和了不少。
她惺忪的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
她发现自己的衣裙整齐地放在了床边的小木桌上,这些衣裙叠的整齐得无可挑剔,就像是皇城前那块观测天象的金属块一样。
邵小黎的心却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抓起衣服,向外跑去。
“老大!”
邵小黎跑到屋外,看到宁长久如常地躺在院子里,才安下了心,她声音柔软道:“老大昨晚来过我的房间嘛……你还帮我叠被子了,呜呜,果然只有老大最好。”
宁长久闭着眼,一言不发。
邵小黎穿好了衣服,跑到了宁长久的背后,嘘寒问暖道:“老大,你今天有什么需要吗,只要说出来,我一定想方设法满足你,不要觉得我在哄人哦,我可是王族的小姐,权力很大的!”
宁长久道:“你以后能不能穿件衣服睡觉?”
邵小黎羞赧地低下了头,道:“你……你都……”
宁长久后悔说这句话了。
而他的耳畔,剑经之灵和血羽君一下子炸开了锅。
血羽君大喊道:“宁大爷,下次能不能行行好,放我出来,我……我就看一眼。”
宁长久手指一弹剑鞘,将藏在残剑中的血羽君震得晕头转向。
剑经之灵也恍然道:“难怪你早上总闭着眼,呵,我对这种黄毛丫头才没兴趣。只是你为了不让我看,自己也不看,伤敌自损皆一千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如我们……”
宁长久打断道:“近墨者黑,以后少和那头红头鸡说话。”
邵小黎理着自己的裙子的下摆,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实情:“我……我总感觉我的衣服要杀我,所以我不敢穿着它们睡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宁长久想起自己昨夜探查的身体状况,又不知该如何宽慰。
邵小黎默默回屋,便如常地为他做起了饭。
不得不说,邵小黎的饭菜做得要比赵襄儿的可口许多。
吃过了饭,宁长久便在院子中练了一会儿剑。
邵小黎捧着脸,远远地看着宁长久练剑的背影,很是满足,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转而变成了震惊。
“老……老大!你这使得可是……”邵小黎一字一顿,震惊无比道:“北冥神剑!”
宁长久点了点头。
邵小黎瞪大了眼睛,道:“这才一天啊,你就把我的绝学练到了这个地步!我……我这十几年都白活了!”
宁长久道:“人与人的天赋是不同的,不可一概而论。”
“……”邵小黎也不确定他是在安慰还是打击自己。
邵小黎恨不得立刻拜他为师,只是如果他真答应了,那自己以后该怎么称呼他呢?
师父老大?老大师父?
听着好显老啊。
明明老大还这么年轻,这么血气方刚……
邵小黎正纠结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邵小黎有些紧张地去开门。
开门之后,少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竟是参相亲至。
参相看着这个小丫头,道:“行渊的入队考试已经就绪,三天之内必须来,否则王上会亲自问责。”
……
……
(隗 多音字 本书中念k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