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夜幕笼罩着这颗无名星球,文明的火光已经从行星表面消逝多年,疯长的原始森林和藤蔓早就重新占据了那些一度被金属与水泥覆盖的土地,千百年前巍峨的高楼大厦变成了嶙峋的钢铁骨架,桥梁坍塌成为峡谷与河床上的碎渣,就连曾经被视作奇迹的各种不朽建筑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不朽——它们倒塌在丛林之中,横卧在黄沙深处,淹没在海洋之下,只有一些凄凉的残垣断壁从它们坍塌埋没的地方冒出来,就如同巨人的骸骨般指向天穹。
而在这些凄凉的骸骨上,青苔与藤蔓已经铺满所有表面,代表生命的绿色让这些毫无生机的冰冷废墟似乎多了一些欣欣向荣的感觉——文明消退之后,不再有人类参与的欣欣向荣。
来自两轮明月的淡淡辉光从天空洒下,让这个不再被灯火照亮的世界有了一些光明,月光下的世界是静谧的,那些被植物覆盖的建筑废墟中只能听到风吹过各种孔洞与裂缝的声响,偶尔有一些短促的尖叫和沙沙声从某些植物角落传来,那是夜晚活动的猎食者和小动物在进行优胜劣汰的搏杀。
但这样安静的夜晚突然被打破了。
在一座已经快要完全被森林吞没的城市废墟上空,两轮明月洒下的辉光突然抖动起来,挂满星斗的天空就好像一池被吹动的水面般泛起层层涟漪,在星光扭曲形成的漩涡中,一连串的闪光骤然爆发,紧接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从扭曲最严重的地方冲了出来——这是一艘银白色的太空船,它有着厚重且硬朗的线条,湛蓝色的能量脉络在飞船的下半部分不断闪烁,飞船的后半段冒着滚滚浓烟,金属碎片和火花就好像从巨兽体内喷涌出来的鲜血和内脏般抛洒出来。这艘船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态,似乎主要功能仍然处于控制之中,但随后它下方的某个设备就好像超过了负荷,在一串新的爆炸之后,一些装甲板和机械结构离开了船体,而飞船本身则身子一歪,划过一个大大的弧线向着大地的东南方向缓缓坠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雷鸣般的轰隆巨响始终就没有停息,在林木和废墟之间栖身的各种野生动物被天空的巨响和火光惊醒,没命地从各自躲藏的巢穴里冲了出来,并径直跑向距离它们最近的水源:似乎这些动物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从天而降的火光和爆炸,它们相当有经验地选择了最能提高生存几率的避难方向。
不过飞船并没有在它们头顶爆炸,也没有从天上往下扔什么爆炸物,它只是划过一个非常夸张的轨迹,一路降低高度一路努力减缓速度,最后它着陆——或者说坠落的地方已经是在城市废墟之外了,那是一片地势平缓的荒原。
飞船坠落之后不久,大地传来了轻微的震颤,之后才有巨响传来,一群已经跑到水边甚至已经藏身在水里的野生动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它们发现并没有后续的灾难,于是相当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巢穴里。
似乎这种事儿对它们而言也不陌生……
“着陆”时候的震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飞船的惯性稳定装置尽管已经严重过载,但仍然很好地减缓了接触地面时的冲击力——这点冲击力比起被神明之力转圈抽脸要轻多了。但尽管着陆时还算平稳,舰桥上所有人的精神还是经历了一次超级严重的震颤,毕竟不管怎么说,看着一片大地突然出现在眼前然后飞快地放大这都是足够刺激的体验,尤其对于平常不怎么上天的几个家伙更是如此——比如南宫兄妹和滚。
莉莉最近刚有过一次扶摇直上九万里可与太阳肩并肩的上天经历,所以倒是显得比别人镇定多了。
她从地上爬出来之后甚至还有闲工夫捋了捋自己尾巴上的毛。
“到……到地面了?”南宫五月小心翼翼地从尾巴球里探出脑袋,眼睛似乎还有点蒙圈,“我觉得不晃了……”
郝仁一边检查飞船的受损报告一边点头:“好消息,咱们顺利着陆。”
“你管这种从外太空一头怼进行星地表的过程叫做着陆?”南宫三八一边帮五月把尾巴解开一边心有余悸地嘟嚷,“我tm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郝仁撇撇嘴:“那好吧,咱们安全坠毁了,起码双脚着地。”
控制台上的投影设备闪烁了几下,一个略有些扭曲变形的影像随后呈现出来,并在空中抖动了几秒钟才逐渐清晰:这是诺兰。这位飞船意识嘴角抽抽着:“我很欣赏你的冷幽默,但作为坠毁的当事人我现在浑身都疼呐。”
“你这么快就恢复功能了?那正好省着我检查报告了——飞船情况怎么样?”
郝仁一边跟诺兰询问飞船的情况一边弯下腰抓住了一条正在自己椅子底下哆嗦个不停的毛茸茸尾巴,一使劲就把怂成个毛球的滚给拽了出来:“五月,检查一下这傻猫有没有受伤,我看她可能磕脑袋了。”
诺兰的影像晃动着,片刻之后完成了初步自检:“情况有点糟……咱们在跃迁的时候被阻断了一次,结果被不亚于幽能主炮轰击的神力冲击波饱和轰炸了一轮,所有护盾系统都报废了,装甲结构还在,但充能模块烧毁,需要缓慢恢复,跳跃引擎完了,物理性损毁,导航主机宕机,重启了两次没成功,可能也有物理损伤。除此之外,动力炉还在运转,但能量输出有问题,我需要屏蔽掉三分之二的线路,把能量集中到中枢主机和维修系统上。火控系统还能用,但武器阵列没法连线,主要常规引擎……没有主要常规引擎了,咱们掉下来的时候有个东西飞出去,我刚发现那是我的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