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山之巅,两军对垒,足有数千人,而在元清眼中,却只有帷幔之下那一道蓝色身影:衣裙飘飘,清冷绝尘。
突然,元清脑中闪过一阵刺痛,恍惚间,似有一张清丽面容在眼前浮现,与那蓝衣人影合为一体。
只是还未待其细看,人影便幻灭不见,却是两方人马短兵相接,阵阵兵击杀伐之声将其拉回了现实。
不容多想,元清提气,纵跃,运使轻功,如雁飞鹤行,掠过人群,直奔那绝情女魔,朱灵儿。
朱灵儿一掌震飞近前,回身一剑,架住元清攻势;二人随即作一团,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渐渐,对招过百,两人也打出了真火,真气外溢,致使方圆三丈气劲鼓荡,殃及池鱼。
见此情形,二人皆不约而同收摄劲力,并同时往战团外移去。
整整三天三夜,二人从雪峰之巅打到天池深处,直至内劲枯涸,劲力衰竭,依旧不分胜负。
便在那天池边缘,双剑交击而断,朱灵儿伸手探掌,印在元清胸口;元清也不甘示弱,并指成剑,点在朱灵儿肩头。
劲力吞吐,二者皆遭重击,身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一个不慎,竟双双坠入悬崖!
好在二人皆是武功通玄之辈,一路上借力打力,终消去百丈势差,以轻伤代价,落在崖底密林内。
喘息良久,元清终于起身,恰好朱灵儿也站起身来,两人相距十余丈,相向而视,默然无言。
鬼使神差般,元清发出一声轻笑,而后随意拾了些木材,慢步行至朱灵儿身前,盘膝坐下,取出火折子,生了一团火。
“坐吧,烤烤火,身子能暖些。”见朱灵儿无动于衷,元清微微一笑,说道。
犹豫片刻,朱灵儿还是依言坐下;元清拨弄着火堆,低声问道:“为何要纵容手下,滥杀无辜?”
“她们并非我手下,也从未滥杀无辜。”朱灵儿冷声回道。
“我信。”片刻后,元清展颜笑道。
朱灵儿闻言一愣,沉默良久,一声轻叹,将过往缓缓道出:
“我名朱灵儿,乃是弈剑山庄独女。四岁时有仇家上门,一夜之间,我山庄上下八十余口皆命丧黄泉,唯有我,藏在密室隔层内,躲过一劫。之后两年,我便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幸好两年后得遇恩师,带我上山,收为弟子,传我道理,授我武艺。及待师尊继掌门之位,我便也位列乃峨眉第十三代首徒,当为众人表率。于是用功更苦,修行更甚,只求不落师尊颜面,一十二年而有小成。”
“峨眉门规,弟子功成,经师尊检阅后,便要下山历练。江湖之中,多有不平事,而在我行走期间,却只见男子作威作福,女子受苦。
起初,我尚会点到为止,只令其受到教训,而不伤其性命,谁知带我走后,其竟变本加厉,那女子受苦更重!自那之后,我便不在留手,剑出必封喉!不到一年,便斩淫贼恶徒百十余人,其中不乏豪强显贵之子,名门望族之后,因而声名鹊起,人称绝情女侠。”
只是子嗣传人死于他手,岂可善罢甘休!是以豪强震怒,一声令下,绿林影从,多方人马齐聚峨眉金顶,气势汹汹,逼宫问罪,定要师尊交我出去,以命抵命。”
师尊无奈,为保弟子性命和门派周全,只好言及数月前,便以杀伐无度,罪孽深重为由将我逐出师门。赶下了峨眉山,如今下落不明。”
诸方闻之,自言不信,遂搜遍峨眉上下,仍不见其人,这才作罢,悻悻离去。期间损失金银玉石难记其数,只是我峨眉为平众怒,无奈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然而事已至此,豪强仍不肯善罢甘休,遂以千金悬赏我项上人头,同时招雇文人书生,编撰故事,散布谣言,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直把我刻画成杀人如麻,十恶不赦之徒,女侠之名亦改作女魔,称绝情女魔,为武林公敌。
后来,我便逃到了这天山之巅,却也意外获得了绝世秘籍《莲心经》,进而功力大进,创下天平教,收留苦难女子,教授武艺,令其不再受人欺凌。”
言及至此,朱灵儿稍有停顿,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这世道浑浊,人心叵测,我立教,予天下女子一个安身之所,又何罪之有!那些恶徒淫贼,烧杀劫掠,难道不该杀吗!”
言词落地,元清沉默不答,朱灵儿一声冷哼,继续道:“这些所谓名门大派,武林正道,两度伐我,无非是尔等男子绝难忍受女子反抗男权不公,更容不得一个女子坚守道理,匡扶正义!这天下有一个峨眉派足以,岂能再容下我朱灵儿!”
“大胆妖女,死到临头还在这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便听苍劲男声自远处传来,随之便见各派掌门,联军众人现身林间,将元、朱二人团团围住。
元清起身,环顾四周,淡淡问道:“诸位,方才朱姑娘所言可真?”
语出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回应。
元清自嘲一笑,后退数步,挡在朱灵儿身前,并指作剑,傲对群雄。
而后呼声起,刀兵至,剑刃加身,血溅如柱。
弥留之际,元清脑中再次传来一阵刺痛,随之画面闪现,一幕一幕,如走马观花,最终停格在月下竹林中,少年与少女相拥无言。
元清随即醒悟,双目微闭,嘴角微扬,喃喃道:“灵儿,下一世再见。”